“一人失能，全家失衡”。数据显示，全省失能失智老人高达139万人。如何让这部分老人重新“站”起来?如何让他们的晚年生活更有质量、更有尊严?南通市卫健委去年在省内率先启动“老年人失能失智预防干预项目”试点。目前首轮试点已结束，效果如何，有无推广价值?记者近日进行了探访。
失能失智老人逐年增多
近年来我省人口老龄化趋势日益加剧，是全国率先进入深度老龄化的省份之一。截至2022年末，我省常住人口8515万人，其中60岁及以上常住老年人口1943万人，占常住人口的22.8%；65岁及以上常住老年人口1522万人，占比17.9%，老年人口数量之多、比例之高居全国前列。与此同时，全省失能失智老人也“水涨船高”，数量庞大。
“失能”是指失去生活自理能力，“失智”是指记忆力、判断力和认知等脑功能退化。失能失智老人需要定时翻身、捶背、洗浴、喂饭、喂药等，通常身边24小时不能离人。家中有一位这样的老人至少需要牵扯到两名家人的精力。失能失智老人的照料是养老照护领域的“难中之难”。
更重要的是一些半失能失智老人如果长期卧床，得不到及时的专业康复训练，会导致血栓形成、肌力丧失、营养不良等后果，从而恶化成全失能失智而彻底失去生活质量，进一步加重家庭和社会负担。如果是独生子女家庭，照料这样的失能老人往往要请保姆协助，又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长期从事老年健康问题研究的徐州医科大学党委书记祝木伟告诉记者，第五次全国城乡老年人生活状况抽样调查显示，江苏省老年人失能半失能占比为9.6%，患有一种以上慢性病的占比达79.4%。全省有各类失能、失智老年人超过139万，而且还逐年增多。全社会健康养老服务压力日益凸显，急需突破困局。
试点干预效果明显
南通市人口老龄化及独生子女家庭比例在我省排名靠前，解决“一人失能，全家失衡”难题率先开题。去年3月，南通市卫健委在崇川区选择4个社区作为试点，开展预防老年人失能失智干预项目。
91岁的姚兰英和67岁的陆美华是一对婆媳。这对婆媳所住的龙湖佳苑正好为试点社区。陆美华推着坐轮椅的婆婆姚兰英一起来报名，两位老人都患有几种慢性病，经专家评估后，婆媳俩双双进入干预名单。
首批干预试点项目在4个社区办了8个班，每班48节课历时6个月。课堂上，伸手、弯腰、捶腿等300多个康复锻炼动作，由项目牵头人、江苏省南通卫生高等职业技术学校老年保健与管理专业学科带头人陈玉华教授精心设计，并聘请日本知名康养专家阿部勉教授进行专业指导，南通两家医院多位康复专家配合参与，同时利用数字化手段对干预对象动态分析，实时在线监督教学质量。
陈玉华说，慢性病老人如果长期卧床或坐轮椅，会逐渐出现肌力下降、平衡感变差、感统失调等，从而增加跌倒、摔伤等风险，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针对性的干预训练项目主要是提高患病老人的晚年生活质量。
姚兰英起初坐着轮椅由儿媳陆美华推着去上干预训练课，两个月后腿、脚渐渐有了力气，能自己推着轮椅去上课了。“婆婆上课非常积极，有时等不及我推轮椅送她就自己到教室。”陆美华笑着说，“在专家指导下，婆婆身体变化明显，现在老人家腿脚硬朗多了，甚至自己能到邻居家串门。”
这样的例子还有不少。原先连走路都要家人搀扶的73岁中风后遗症患者陈大爷，经过干预班几个月训练后，如今丢掉拐杖自己走路了。去年10月，他甚至在子女陪同下爬上了八达岭长城。回到南通后，他经常向社区干预班的“同学们”晒他爬长城的照片，“没想到中风后我还有爬上长城的这一天。大家都要好好上训练课，确实管用!”
“120位参与老人的评估结果喜人，每位老人的康复综合数据都比干预前好了很多!”陈玉华告诉记者，在身体机能方面，参与干预的老人握力、睁眼单脚站立时间和30秒坐姿起立个数均显著增加，平衡能力和腿部肌力明显提高，发生跌倒和尿失禁的概率显著减少。
激活老人自主锻炼意识
试点项目首轮由南通市第二人民医院(市康复医院)和南通市第四人民医院(市精神卫生中心)承接，两家单位分别成立干预团队，涵盖康复医学、老年医学、营养学、骨科学、老年精神病学、精神康复学、口腔学等专业，日常开展包括运动器官功能的训练、口腔功能训练、营养管理、认知功能训练、抑郁症和闭门不出的预防干预等。
“去年6月底起，每周二到周五我们都会来到社区为老年人上干预训练课。”南通市第二人民医院干预团队牵头人、科教科科长沙静华介绍，该院每年收治周边地区千余名失能患者，“见多了失能失智后个人和家庭的痛苦，我们对预防干预有着极强的使命感和积极性，大家去上课风雨无阻。”
“舌头往前伸、往上伸、往下伸，再绕圈……咱们平时吃饭前练习下这个口唇操，可以改善吞咽功能，能让胃肠更好吸收食物中的营养，身体才会有力气，抗病、抗老，生活质量才更好!”不久前，在龙湖佳苑社区老年人失能失智干预班上，南通二院康复医学部副主任、康复治疗师肖玉华一边指导老人们做干预动作，一边给大家科普健康知识。
“有的老年人接受能力不强，我们每次课都会深入浅出地讲解每个动作训练的目的和意义，让他们从理念上发生转变，从而提升主动锻炼的意识。”肖玉华领衔的医院干预团队曾荣获“2023江苏省康复治疗师岗位技能竞赛”作业治疗团体一等奖。她说：“将运动疗法与健康宣教相结合的综合干预，成本低、实施难度小，对于场地、器械的要求不高，老年人随时都可以练习，积极性主动性会更强。”
2023年底几个班的最后一堂课上，干预老师被老人们送来的感谢信和锦旗包围了。很多老人不会写字专门请人代笔，厚厚一沓大大小小的各式纸张，饱含感激之情，写满了这半年来各自身体的变化：“我常年严重失眠、气色不好，跟着老师锻炼后，现在每天能睡上四五个小时了!”“我骨折后没及时康复拖成了跛子，天天忍受腿痛折磨，女儿带我四处看病花去几万块，没想到在这里上着免费的课，我的腿不痛也不跛了!”“我脑梗以后不敢运动，以为老年人就是要静养，现在才知道科学合理的锻炼非常必要……”感谢信里出现频率很高的还有一个疑问：“这个干预班今后还有没有?”
“没有结束，这只是一个开始。”南通市卫健委老龄健康处处长李峥峥说，目前南通市常住人口773.3万人，其中65岁以上老年人口为182.95万人。因高血压中风导致的偏瘫、糖尿病引起的截肢和失明导致的全市失能半失能和失智老年人约占老年人口的10%，这些对象是养老照护领域的“难中之难”。“首轮干预班我们只在4个社区对1265名65岁及以上老年人进行失能失智风险评估，其中对120位急需干预的老人进行了培训，其实需要干预的老年人数量远远不止这些。”
南通市卫健委还将进一步整合医院、社区和第三方智能评估团队资源，不断完善试点项目内容，努力探索出更科学规范、便利有效的老年人失能失智预防干预方案，通过试点先行、以点带面，不断推动老龄健康事业高质量发展。李峥峥说，项目研究结果也将为国家试点探索失能预防的相关规范和标准提供参考。
“失能失智会将一个人、一个家庭拖向无底深渊，我们的预防干预可以看作是对抗‘拔河’，尽可能把老年人拉回到安全地带，延缓失能失智的发生发展，这也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关注和努力。”李峥峥说，患有各种慢性病的老年人很多，生病不可怕，关键是不能让老人失去活动能力、不能让晚年生活没有质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