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配图: 上世纪三十年代霞飞路吕班路口(今淮海中路重庆南路口)。 叛徒白鑫就在距这里不远的和全坊被“红队”击毙。
摘编自《党史纵览》
■军委开会,接到告密的特务突然包围会场,周恩来因故未能出席躲过一劫,彭湃等人被捕
■彭湃就义后,周恩来万分悲愤,他指示陈赓,迅速弄清叛徒行踪,定杀不赦
■在戒备森严的法租界发生如此刺杀“大案”,部署策划如此周密,消息一出,轰动上海
1929年11月11日深夜,上海市霞飞路附近一处宅院的门前,随着几声枪响,一个穿黑色西装的人当场命归西天。当大批法国巡捕和侦探赶到时,人群早已散去,只剩下包括穿黑色西装者在内的几具尸体……
彭湃英勇就义,周恩来亲令“锄奸”
那个穿黑色西装的人名叫白鑫,湖南常德人,1926年3月被录取为黄埔四期学生,后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参加“八一南昌起义”,1929年初返回上海任中共中央军委秘书。
1929年8月23日,白鑫秘密通知在上海的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农委书记兼江苏省委军委书记彭湃等同志,于次日下午在他家召开有中央军委书记周恩来参加的军事会议。24日下午会议召开,周恩来因临时有其他更重要事情要办,请假未能到会。
会议中途,大批国民党特务突然偷偷包围会场,手拿名单冲进屋内抓人。彭湃以及参加会议的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央军委委员兼江苏省委军委委员杨殷,中央军委委员兼江苏省委军委委员颜昌颐,中央军委委员、负责兵运工作的邢士贞等同志因此被捕。
事发后,周恩来和负责中央特科的陈赓通过多种渠道了解到,党内出了叛徒。这叛徒就是白鑫!大革命失败后,白鑫早已被敌人的白色恐怖吓破胆。他通过在南京被服厂当厂长的哥哥,联系上了国民党上海党部情报处长范争波。为了邀功请赏,他提出能帮助国民党抓到伍豪(周恩来化名)、彭湃等共产党要人。范争波喜出望外,与白鑫暗中定计,借中共中央军委开会的时候,来个一网打尽。
周恩来指示陈赓,设法通过在国民党内部的同志,打听到彭湃、杨殷等同志关押的地点,以便营救。陈赓通过敌人内部的我党秘密特工杨登瀛,很快知道了彭湃等同志关押的地点,并且得知,蒋介石已下令枪决彭湃等同志,执行的时间在8月28日清晨。周恩来决定营救。
8月28日清晨,装载彭湃、杨殷等同志的囚车,从外白渡桥驶向龙华。
陈赓指挥的红色队员,已经在事先计划好的地段埋伏起来。为了拦劫囚车,他们还专门备好一辆大卡车,里面装满了大米。卡车后面,几十名红色队员装扮成拍外景的电影工作者,只要暗号一响,他们就投入战斗。因为怕路上有特务搜查,他们手中暂时还没有枪支。陈赓另专门安排一辆车装枪支,将在约定时间开到指定地点。
囚车驶过来了。但是敌人早已经做好了防劫法场的准备,这天不仅出动了大批军警,而且还在沿途实行了戒严。敌我力量悬殊,加上专门运送枪支的车辆因为敌人的层层盘查,未能及时赶到埋伏现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他们只好忍痛放弃原定计划。
彭湃就义后,周恩来万分悲愤。他指示陈赓,要迅速弄清叛徒白鑫的行踪,定杀不赦!
白鑫当起“缩头乌龟”,柯达文“长线钓鱼”
陈赓立即安排上海地下党组织多方查找白鑫下落。但明白自己处境的白鑫已当起了“缩头乌龟”,国民党方面为了在他身上“榨”到更多的“油水”,由上海党部情报处长范争波亲自给他当“乌龟壳”。地下党组织尽管四处打探,但一直没有白鑫的消息。
此时,整天处于极度惊恐之中的白鑫,已吓出了头疼的毛病。1929年9月下旬,白鑫带着国民党特务突然到上海达生医院找柯达文大夫看病。他没想到,柯达文是中共地下党员,原名柯麟。
柯达文为他诊病后说:“你坐一坐,有几种药在楼下,我去取。”他下楼匆匆到邻居家给陈赓打电话,不料白鑫这时早已经成惊弓之鸟,等他回来时,白鑫已经悄然离去。
陈赓听了汇报,指示柯达文:“他要再到你那儿,先设法稳住他,我们的人随时就到!”
白鑫在党内的职位较低,再加上刚到上海不久,他并不晓得柯达文的真实情况,只知道柯达文医术好,又是广东人,一副书呆子相貌,不像是共产党人。果然,过了几天,白鑫又打来电话,请柯达文到法租界的一家饭店给他看病。柯达文问是哪家饭店,白鑫说到了法租界自会有人告诉他。
柯达文将这一新情况及时向陈赓作了汇报,陈赓指示他按约定时间前往,并且一定要拿捏好治疗的分寸,既要让白鑫感到治疗后病情明显减轻,也不能让他感到已经痊愈,要“放长线钓大鱼”。柯达文心领神会。
柯达文按约赶到白鑫所在饭店,和白鑫在一起的,除了他老婆,还有范争波。一见面,白鑫用怀疑的口气问:“那天,你说下楼取药,怎么出去了?”“哦,是这样。”柯达文镇定地回答,“我到楼下一找,缺一种药,我想出门一拐就是药房,心想快去快回,谁知我赶回来,你怎么走了?连药也没拿!”“那天我有急事,看看表时间快到了,等不及拿药,只好走了。”白鑫也编了一通假话。
柯达文给他看过病后,白鑫又留他喝杯咖啡,实际上他是对柯达文还不大放心,想多留他一会儿,让范争波观察一番。
白鑫说:“你那医院太小了,应该买一栋大楼,设部分高级病床。”柯达文摇摇头,说:“我是外乡人,在上海无亲朋好友,谁肯帮忙?”白鑫立即从皮箱里掏出500元钱,递了过去:“收下吧!以后合作的日子还长着哩!”
柯达文本来不想接受叛徒的钱,但又怕他们怀疑,稍微推让一下后,赶紧把钱放进衣兜中,千恩万谢一番后起身离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白鑫和范争波相视一笑,都把心放在了肚里。
柯达文出了饭店,坐电车兜了几个圈子,看看身后没有特务盯梢,便赶到陈赓那里汇报,把500元钱也如数交给了党组织。陈赓十分高兴,说:“好!继续侦察,一定盯紧他!”
又过了几天,白鑫自感吃了柯达文给开的药后病情减轻许多,再次请柯达文看病。这次,小车载着柯达文停在了霞飞路(今淮海中路)和全坊4弄43号门口,不几日后他们又将柯达文请到这里。柯达文估计,这儿就是白鑫的藏身之地。于是,柯达文将这一重要情报向陈赓做了汇报。
深入“虎穴”,杨登瀛“义结”叛徒
柯达文掌握了白鑫的藏身之地,陈赓不由大喜过望,但柯达文限于身份,再往后只能做些外围工作,要真正打进敌人内部去,盯准白鑫,还必须另找一个同志。
陈赓再次想到了杨登瀛。杨登瀛原名鲍君甫,自幼就在日本生活与求学,是一名名符其实的日本通,进入国民党特务机关内部后,陈立夫视他为知己,任命他为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驻上海特派员。到上海不久,杨登瀛因为同情共产党人,成为中共历史上第一个不是党员的特工人员。利用自身关系,杨登瀛经常在上海出入国民党上层,危急关头,救过许多中共上海地下党同志。
陈赓将周恩来的“锄奸”指示告诉了杨登瀛。杨登瀛心领神会:“我马上去摸清白鑫的情况,以便咱们下手。”
次日一早,杨登瀛找了个事由,登门范公馆。陈立夫跟前大红人亲自登门,范争波不敢怠慢。两人在客厅里闲谈时,白鑫下楼到院内散步,杨登瀛假装不认识,问他是谁,范争波便把白鑫介绍给他。
能够结识杨登瀛,白鑫受宠若惊:“杨特派员,乞望今后多多指教!”杨登瀛笑了笑,说:“共匪要犯彭湃能够落网,你可立了一大功!”白鑫搓搓手,说:“不敢!只可惜那次伍豪未能到会,否则他也跑不了。”杨登瀛一语双关地说:“我一定向中央组织部报告,对你论‘功’行‘赏’!”
此后,杨登瀛多次到范公馆找白鑫聊天,很快成为“好友”。一次,他故作关心地对白鑫说:“彭湃案轰动全国,估计共产党不会轻饶你,你哪里也不要去,就住在范公馆,否则会招致祸端。”白鑫听了,立即出了一头冷汗,哀求道:“特派员,能不能向南京中央请示,要我到南京去吧。”杨登瀛说:“现在不能走!得过一阵,风声小了再动不迟。”白鑫万般无奈:“是、是……可是我这心里……”杨登瀛说:“不要怕!有我在,你放心好了!”
里应外合,“锄奸队”深夜惩奸
尽管住在国民党大特务家里,白鑫仍觉不安全。不久,他就获准去意大利避避风头,并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好友”杨登瀛。
陈赓接获这一重要情况后,立即向周恩来报告。周恩来指示,一定要弄清白鑫出逃的准确时间、船次、从何处出发、坐什么车去码头,并指示陈赓组织精悍的“锄奸”队员,坚决除掉叛徒,绝不能让他逃往国外。
白鑫和范争波商定,出走时间定于1929年11月11日深夜11时,小汽车就停在公馆后门口,让白鑫夫妇出门就上车。
在一边的杨登瀛听了心想,范争波这样的安排,“锄奸”计划十有八九会付之东流,便急中生智地对范争波说:“你的方案也许不错。但深更半夜,门口停辆汽车,会惹人注意,万一走漏点什么消息……”
范争波、白鑫认为杨登瀛说得有理,最后定下来,小汽车不停在43号门口,而改停50米外的弄堂口。
1929年11月11日傍晚,杨登瀛以辞行为名,又特地到范公馆侦察一次,并送给白鑫一盒点心,“聊表一点心意”。对杨登瀛的“关怀”,白鑫竟感动得流下几滴眼泪。杨登瀛看到白鑫仍按原计划逃跑,才放心离去。
夜静更深,负责伏击叛徒的“锄奸”队员按计划分别潜入和全坊,布置在4弄43号的后门。11时许,43号院后门悄悄启开一道缝,很快闪出7个人:白鑫夫妇、范争波兄弟和3个“护驾”特务。
他们刚走几步,黑暗中突然有人大喊一声:“白鑫,哪里走!”接着就是“砰、砰”两枪,范争波弟弟大喊:“有埋伏,快……”话未说完,也中弹倒地……战斗很快结束,白鑫、范争波弟弟和两个特务被打死,范争波和白鑫的老婆受重伤。在戒备森严的法租界发生如此刺杀大案,并且部署策划得如此周密,消息一出,媒体争相报道,立即轰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