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说明 1979年六一儿童节,叶敏洁与小伙伴表演节目。
在上海看的东西多
小三线二代:朱祥,1969年3月出生
在上海读了一个学期,成绩都是不及格
在上海的时候父亲在锅炉厂,母亲在纺织厂工作。1960年代,毛主席说要搞三线建设,父亲报名参加,母亲就跟着一起去了,去的时候把房子交还给国家,孩子的户口全部转过去。
我1969年3月出生在杨浦区妇幼保健医院,满月之后父母带到到安徽的小三线厂——联合厂里去了。
我们厂在宁国的霞西镇,边上都是山。工厂建在山坳里,生活区离厂区有三四公里路,父母上好班后回来,要走一个多小时。阿拉小囡就待在生活区,学校食堂都有,到吃饭的点了就去食堂买饭吃,去澡堂洗澡,去开水房泡水。大人都要上班,小孩没人管,都是大的带小的,小的自己乱玩。姐姐说小时候,她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后来我长大一点了,就自己去爬山,玩水。那些山都老吓人的,一座接着一座,很容易迷路还有蛇。水里也危险,时时听闻有小孩淹死过。父母规定,不允许去,夏天只有水里最舒服,小伙伴一招呼就走,根本管不了。我现在游泳还不错,能在单位里比赛拿一些名次,就是那时在山里瞎学而养成的爱好。山里有河有水库,胆子大水平高的人就到水库区游泳,刚开始不会游泳,有一次被小伙伴们拖去水库玩,去玩时人家就给我一个球玩玩,会游的小伙伴都扑通扑通入水,我被小伙伴吸引住了,居然抱着球往水库中央去,我脚牙子乱蹬,发现已经到了很深的地方了,不禁吓出一身冷汗,赶快游回去,上岸后半晌不敢回神,10米深的水如果一失手人就没了,吓得以后学会游了才敢再入水库。有的小赤佬胆子大,学人家跳水,我在下面看,跳下去的时候头离石头只有5-10cm的距离,真的很危险。
厂里办了幼儿园,挑了一些工厂职工做保育员;小学,一开始是去当地学校读的,阿拉小三线职工子女吃肉馒头,当地小赤佬都是吃淡馒头的,但是他们力道比阿拉大,打架打不过他们,后来厂里自己办了子弟学校,阿拉就到那里去读了。在小三线职工中,跟阿拉家里一样,全家都在山里的人家并不多,有的小朋友读了一个学期就回上海了。我读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母搞了很多关系,让我去上海读书,借住在大阿姨家。
到上海去读书很不习惯,在山里读书我常常考前三名,到上海后就乱套了。学习量太大,每天作业做到九十点钟都做不完。住在亲戚家里也不习惯,大阿姨家房子只有十几个平方米,家里有五个孩子,睡觉都没地方睡,要在阁楼上再隔一层出来,我爬到那个三角里去住。他们对我都很好,但住在人家家里总还是有拘束,感到压抑,不自由。读了一个学期放假回去,爸妈厂里的人问我读得怎么样,我说蛮好,其实啊,成绩都是不及格。我跟父母说,不好再去上海读书了,再读下去要傻掉了。
其实,当时父母要把我调到上海读书的时候,我是同意的,因为我对上海很向往。在山里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吃好晚饭,大家都在家里休息了,我睡不着,想找小朋友玩,可大家都说不出来了。偶尔有场篮球赛,算是最大的娱乐了。小孩子没有娱乐也没有玩具,小时候我喜欢航模,但山里没有条件玩,我想要一些机械工程的玩具,只能靠爸爸从上海给我带。在山里小赤佬能玩的东西只有爬山,在圆珠笔芯里装野果子,把它们弹出去,其它就是刮骨片,扔砖头,打弹子和斗鸡,或是用自行车链条做成枪,把火柴头上的白磷倒进去,当火药打。小赤佬们白相老野的,刮骨片的时候很容易吵架,吵得激烈的时候就会用柳树去抽人,我一个邻居不伙伴差点被我抽瞎掉,而我自己眼睛不好,也是被人打的,当时我们一群人用石头丢人家门,被人打,缝了三针。晚上没事做,每个人做好弹弓,一帮小赤佬守山头,一帮攻山头,受厂里军事化管理的影响,阿拉欢喜白相这种军事化的游戏。阿拉还会去偷老乡的果子,银杏樱桃桃子什么的,有一次偷银杏的时候被老乡追,阿拉一路逃,逃得连鞋子都陷在烂泥里,为了逃也顾不了去拿,往往回去后就被父母一顿暴打。
阿拉在当地读书时,当地小孩子会把鸡蛋从家里偷出来二角一个卖给阿拉,阿拉一元钱买5个用手绢包好。当时鸡蛋是紧俏商品,拿回家大人很高兴,有蛋吃,当地小孩也很高兴,有钱用了。大一点了,阿拉也帮家里,到深山老林当地人家那里收鸡蛋。有一段时间最欢喜养蚕宝宝,为了采桑叶会和小伙伴结对到山上去找桑树采桑叶,有次采桑叶回来,路上碰到一堆“牛粪“,不小心碰了一下居然动了起来,一看是条大蟒蛇,吓得阿拉全部尖叫,拼命逃命,连辛苦采的桑叶也不要了。
山里最好的事情是看电影,厂里有专门放映队,阿拉小孩就是拿凳子去抢位置看露天电影,一到晚上当地农民也从很远的地方赶来,人山人海。上海只有一有新片子,阿拉那里就能看到,还不要钱,看了打仗片子之后就学,把柳叶做成草圈放在头上,扛着木头枪排成队伍一二三走到东走到西,还有吹口哨做暗号。
阿拉这些在山里的活动,在上海肯定是不会白相的,但是上海有很多山里没有的东西。每年暑假,上海有一批小孩会到山里去,而山里有一批人会到上海去。我有很多照片都是在上海拍的,在上海看的东西多,玩的东西多,老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