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前，两名不明身份的女子分别被抛尸在南京栖霞区和江宁区，两具尸体都被抛在公路边，两具尸体的头部都被塑料袋包裹着，其中一名年轻女子有被性侵的痕迹……
她们是谁？两人有没有关联？是什么关系？这一切都是谜，凶手逍遥法外。直到2015年，警方在清理陈年命案时，一份从年轻死者体内提取的DNA样片意外揪出了行凶人。这个男人因为赌博被抓，警方采集其指纹入库，由此案发。然而，尽管嫌犯交代了罪行，但死者的身份依旧无法确认，只有嫌犯的供述，不能形成完整证据链，检方认为该案不符合起诉标准。
不诉，凶手将继续逍遥法外；诉，又如何证明死者身份，并串成完整证据链？昨日上午，负责侦办此案的南京市人民检察院公诉二处的聂广来检察官向记者还原了案件始末。
大年初五 两具无名女尸被抛街头
1999年正月初五一大早，有市民在公路边发现了一具女尸，栖霞警方接警后赶到现场勘验。几小时后，江宁区又发现一具女尸。两具女尸均被抛尸路边，且头颈部都被塑料袋包裹着，会不会有关联？
警方经勘验现场，认定这两名女子系遭人杀害，头颈部均绕有塑料袋是防止血迹流淌，作案手段相似，很可能是同一人作案，警方决定并案侦查。经法医检验，其中一名红衣死者年龄较轻，不到20岁，死前有遭遇性侵迹象，死因属机械性窒息。
另一女受害人年龄较长，不到40岁，头部有大量血迹，受钝器敲击导致严重颅脑损伤。
然而，由于遗留线索太少，两名死者的身份无法确定，此案一直悬而未破。直到2015年1月，警方运用DNA技术清理全市陈年命案时发现，年轻死者体内的一份DNA样片与本市一杜姓男子相吻合。原来，杜某曾在江宁经营过一段时间的饭店，之后便靠打临时工维持生计。尽管如此，杜某嗜赌如命，2008年时曾因玩“炸鸡”被抓，警方采集其指纹入库。正是因此，在这次清案行动中，经过DNA比对，杜某暴露了。
随后，杜某被抓获归案，并交代了一切，承认这两起命案均系其所为。
然而，该案在移送检察院时，检方却发现，死者身份根本无法确定，作案工具也找不到，案发第一现场也不存在了。尽管杜某认罪，但根据现有的证据，检方不能对他提起公诉。
死者是谁？凶手到案却难诉其罪
“不诉”，也就意味着不能将犯罪嫌疑人杜某绳之以法，难道让凶手逍遥法外？为寻找相关证据，公安机关通过电视、报纸、网络等各种方式进行了大量侦查取证工作，但并未取得突破性进展。
据承办检察官聂广来介绍，在这类刑事案件中，死者身份、作案工具及案发现场都是极其重要的证据。可该案中，这三项证据无一具备。“即使杜某如实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但他一旦翻供，将没有其他证据加以佐证，执法部门可能会陷入被动。”聂广来说，虽然张某体内的DNA样片与杜某的DNA吻合，若排除杜某自己承认犯罪事实，这一证据并不能证明杜某对死者实施了强奸，只能说发生过性关系，更不能认定其杀人。
聂广来透露，在走访过程中，办案人员发现杜某与饭店内的女性服务员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不仅如此，杜某交代其用“羊角锤”砸死其中年长的女子，可作案工具“羊角锤”至今都未找到。而第一案发现场也是无法考证，当年的案发现场如今已是一家保险公司的门面，且几经易主，多次装修，早已将当年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了。因未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南京市检察院检委会经两次研究认为，此案不符合起诉标准。
嫌犯招供：强奸被撞见后杀人灭口
“两名被害人死亡的事实是确定的，从我审查证据材料来看，内心确信是犯罪嫌疑人杜某实施，只是因为被害人身份不能够确定，证据还不符合起诉条件。”聂广来说，杜某到案后，前五次供述均不承认杀人事实，第六次供述时，交代了一切。
杜某是在浦口区一公交站台被警方抓获的。据杜某交代，两名死者是亲戚，年轻女子喊年长者舅妈，二人本是到他饭店打工的，因为他对年轻女孩实施强奸被撞见，引发了命案。杜某说，案发那天是大年初四，他当时在江宁开了一家饭店，择菜工突然离职了，他便前往中华门附近的劳务市场招人。在劳务市场内，他遇到了安徽来宁务工的李某和张某，简单交流后，李某提出，希望能一块儿招了外甥女张某。于是，杜某便将二人带回饭店。
谁能想到，中午酒足饭饱后，杜某对张某起了色心。为此，他以买菜为由，支开了李某。之后，当杜某对年仅17岁的张某实施强奸时，被买菜回来的李某撞上了。李某破口大骂，拎包就要走。杜某害怕事情暴露，顺手拿起一旁的羊角锤砸向了李某的头部……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舅妈，张某吓坏了，连连尖叫。见状，杜某又用肘部扼住张某的脖子，直到她没了气息。
案发后，杜某以运货的名义向朋友借了辆车，将两具尸体分别抛在江宁和栖霞的公路旁。为防止血滴下来，在运尸前，杜某分别用塑料袋裹住了两具尸体的头部。
“二人被杀是事实，DNA结果也直指杜某，若不起诉，岂不是让凶手逍遥法外？如此，死者又如何安息？”聂广来说，这个案子一直压在他心里，他不能让两名死者白死。那段时间，他一直关注失踪人口的相关报道，从寻找两名死者的身份下手。
真相大白 从央视《等着我》寻得线索
一次偶然，聂广来看到了中央电视台《等着我》节目，发现很多失踪十几年、二十几年的人都能通过节目找到亲人，于是他也决定一试，为两名死者寻亲。
2016年3月27日，聂广来同警方一块儿，带着两名死者的DNA数据到公安部，找到打拐办副巡视员陈士渠，请求帮助联系《等着我》栏目。次日，聂广来来到《等着我》 栏目技术支持公司，通过对后台登记的20万失踪人口展开模糊检索，终于成功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张某于1999年2月15日左右随舅母去南京打工，后来失去联系。得知该线索后，聂广来立即联系了张某的哥哥，确认其舅母也同时失踪了。张某的哥哥表示，十几年来，家人一直在找她们，一直没有放弃。不管结果是怎样，他们只希望能有个结果。
听到这儿，聂广来基本可以确认两名死者的身份了。因为情况基本吻合，当天，公安机关就派人到安徽芜湖进行了采血，最终确认两名死者正是殁年37岁的李某及殁年17岁的张某。
在确认了死者身份后，检方又做了大量补证工作，在检方建议下，法医中心又补充了两份重要鉴定意见。2016年5月31日，南京市人民检察院依法以涉嫌强奸罪、故意杀人罪，对杜某提起公诉。因为杜某没有正当职业，没有住房，没有赔偿能力，而两名被害人均来自安徽农村，张某的父母年老多病，李某三个子女，家庭都十分困难，这么多年为寻找两名被害人，花费了不少，符合被害人救助的条件，为此，检方控申处工作人员依法为他们办理了相关手续，共补助10万元。
今年1月10日，南京中院经过审理对此案作出宣判，判处杜某死刑立即执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