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校学生在走廊上追逐玩耍。见习记者 王丽华 摄
气温步步回升,春天早就闯入我们的生活,跳跃在我们眼中:鸡鸣寺的樱花、玄武湖畔的迎春,粉的桃花、紫的二月兰……然而,却有一群孩子,从来没有见过春天的样子,不知道花朵的颜色,不清楚柳树的形状。
对南京市盲人学校的孩子来说,春天的美——不在眼中,只在耳朵里。
看不到花开 却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身材高大、皮肤白皙、脸庞帅气,声音铿锵有力,这是小叶留给记者的第一印象。他今年17岁,在南京市盲人学校读九年级。
他依稀记得,多年前从迈皋桥来到学校,此后这里便成为了“第二个家”。这所盲校有学前教育、义务教育、中高等职业教育等课程,很多孩子在这里学习超过十年。学校里的阶梯有几级、拐弯在哪里,他们的手比别人的眼睛还要清楚答案。
然而,再清楚,却也不能预知前方会有什么。走着、跑着,撞到前面的人,也是常有的事儿。
毕竟还是看不到,小叶淡淡地笑着说道。
看不到——这是他生下来就要面对的问题。医生对他“低视力”的诊断,明确而决绝。医生口中的视网膜色素变性,被称为“眼睛的癌症”,会让视野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收缩,严重可致失明。他目前视力最好的阶段就是小时候。
所以,他心中珍藏的一幅美画就是十几年前的场景。5岁在海南岛游玩时,看到一整片绿色的林海,远处是一片白色的沙滩,再远处是一片蓝色大海,太阳挂在大海和蓝天中间。他稚气地问爸爸,为什么海和天混在了一起?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海天一色。
长大以后,眼前模糊的颜色和画面常常像隔了一层雾气,只能微微看到一点光亮,美景也越来越模糊。但耳朵却成了他观察世界的绝妙工具。虽然看不见春花烂漫,但他从来不觉得美丽的春天和自己无关。“有时候我会静静坐在窗前,从和煦春风的抚摸中感受到春天的来临,听到和缓的风声,闻到花香飘来,就像听见花开一样。”他并不埋怨自己缺少什么,而在听见花开的独特感受中,享受春天的存在。
春天 从乌龟活动和鸟叫声开始
和小叶不同,同班的小季是从无锡来南京盲校求学的。2007年,她成为学前班的一员,年仅7岁的她离不开爸妈。爸爸把自己送到学校,还没离开小季就哇一声哭起来。她就从7岁开始,学会了在异乡思念父母和弟弟妹妹。
弟弟妹妹和自己当初是三胞胎。因为早产,小季生下来需要接受吸氧治疗,等到出院以后,她就完全看不见了。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弟弟身上,所幸妹妹视力正常,但手机和电视屏幕却造成了她的近视眼。
离家来到南京,一待就是十年,从一个想家就会哭鼻子的黄毛丫头,成为一个能说会道的17岁少女。每到小长假和寒暑假,父母都会请假过来接自己回家,要返校时自己也总希望能在家里多赖一会儿。“我也想能自己回去,这样就不用父母请假专门跑过来接我了。可是……做不到啊。”小季无奈道。
除了家人,小季心中还记挂着一只小乌龟。她家中的这只乌龟是不安分的,天气暖和起来以后,它的冬眠结束了,就会开始在缸里爬动,敲打出“咚咚咚”的声响。这一声声,敲响了小季的春天。
她的春天还从早晨5点多开始。“有时候早上我醒来以后,听到外面鸟叫的声音,就像现在一样。”这时,记者忽然发现在城市里的阵阵汽车声、修路声中,原来还藏有隐约的鸟鸣声。“但是,现在的鸟鸣,并没有早上那么欢快。清晨时,它们最活泼。”小季也就在这欢快的鸟鸣声中,听见了春天的到来。
最渴望 和正常人一起竞争
记者来到盲校时,南京白局传承人夏天正在给部分孩子们上白局课。目前,盲校的白局班有十几人,学生小至12岁,大到17岁,自愿报名。夏天每周都来这里上课,开班已经有一年半了,不收一分钱学费。临下课,夏天说今天的课程结束,孩子们不约而同地说道“谢谢老师”。和记者交流时,孩子们也一直称呼“老师”,大点的彬彬有礼又温和谦逊,小点的活泼又害羞。
“这些孩子都很聪明,”南京白局传承人徐春华谈起这些学生,“因为没有盲文的白局教材,他们的唱词都是现场背下来的,记忆力很好,也很用心。在别的班,三节课才能背下来的大段唱词,他们一节课就背下来了。”
这种刻苦,正是小叶在追求的。他即将要升学进入高中,每天晚上复习到凌晨一点。因为他很想上大学。但目前大学招盲人的机会不多,少数的机会中也是以中医为主。不过他热爱音乐,哪怕有着升学压力也要每天练练笛子。他的榜样是日本盲人钢琴家搦井伸行,他在2009年美国范·克莱本国际钢琴比赛中获金牌,成为了世界上首屈一指的钢琴家。
而他也始终记得,上幼儿园时,他戴着怪异的矫正眼镜被同学们嘲笑了,不愿意去上学,妈妈还特意去了学校找了老师。从此以后,能和大家一样,成了自己的心愿。
“如果盲人没有智力障碍,是可以和普通人一样上学、竞争、考大学。”小叶最强烈的渴望,不是以后赚多少钱,而是能靠自己的努力,不因是盲人而被另眼相看,能和正常人一样竞争。
虽然他的能力曾在南京市第十五届中学生作文大赛中和南京市“儒雅少年”评选中,分别以一等奖和三等奖的成绩获得了证明,并且诗歌朗诵信手拈来,出口成章。但他对音乐的追求和未来的渴望,热烈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