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三角城市网讯 8月20日傍晚,在南京市江宁区交院地铁站边,一名年轻人一脸颓废地坐在路边。脚下两打啤酒,满地烟头。对于大三学生小张(化名)来说,此刻心中的烦恼无处排解,他想从桥上跳下,又想冲到马路中央被车撞倒,最后还是一一放弃。很难想象,正在念大学的他,已经通过各种平台贷款总计30多万元。靠退休金生活的父母两次替他偿还了16万多元。然而,止不住的物欲让他再次瞒着父母贷款,目前又欠了11万多元。21日就是还款最后期限,可这一次,谁来还? 紫牛新闻记者 季宇轩
缘起
为了一部手机,他申请了校园贷
“没办法,我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种人。”8月21日下午,紫牛新闻记者在南京市江宁公安分局高新园派出所见到了小张。民警告诉记者,昨天晚上小张喝多了,整个上午都在醒酒,这会刚好一点。
小张说,现在的学校里到处都能看到校园贷的小广告,他的麻烦,就是从这些小广告开始的。“男生嘛,比较要面子。”小张说,2015年10月,大一开学后没多久,他给自己置办了一部苹果iPhone 6 64G手机,市场价格是6588元。小张在一款名叫“趣分期”的手机APP上申请了贷款,额度为6000元,分24期购买了手机。“趣分期”是手机APP,属于网贷平台,对于每月生活费2000元的他来说,月还几百元,感觉很轻松。
小张的物欲开始慢慢膨胀。2015年11月,他通过网贷平台“爱学贷”申请了8000元的额度,又在网贷平台“分期乐”申请了10400元。此时的小张,在同学眼里成了“大款”,5000多元的家庭影院,2000多元的音响,被他一一“拿下”。每次新出的手机,小张总是同学们中第一个换的。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即便是每月还最低还款,仅凭每月2000元的生活费也不够了。
迷失
父母帮他还债,他为面子又“下水”
资金链即将断裂,小张开始“拆东墙补西墙”,又从其他网贷平台继续贷款。到2016年上半年,小张已从20多个网贷平台上贷款总计6万多元。小张告诉记者,他算了一下,这其中只有2万多元供自己吃喝和买东西,剩余的都是利息。
走投无路的小张只好跟父母坦白。2016年6月,小张的父母一次性清偿了所有的6万元债务。
父母本以为儿子会吸取教训,然而好景不长,2016年10月,小张的朋友在老家投资急需用钱,找到了小张。碍于面子,小张又从之前的网贷平台借款1万多元。可是,朋友借的钱并没有及时还上。无奈,小张再次从七八家小贷公司借款3万元。
这一次,家人每月只给小张1200元生活费,小张能做的就是继续“拆东墙补西墙”。更糟糕的是,小张还通过中介公司借了高利贷。借款1万,实则到手只有8000元,还款时间为半年,每月还款4千元,总计还款2万4千元。
2017年5月,要账公司给小张父母发了短信要钱。随后,父母再次帮助小张一次性还完所有的欠款,还款约10万元。
沉沦
拆东墙补西墙,最终被高昂利息压趴
2017年6月,小张开始大三实习,他被分配到某电子公司。7月20日,小张接到指派,到西藏出差。“难得去一回西藏,总要好好逛逛。”小张打算购置一套装备,此时他还没有实习工资,每月的零花钱也被限制。于是,他再次借款。因为之前有多次借款的经历,很多网贷平台已经不给他放款。于是,他通过微信公众账号找到一些贷款公司进行放款。这些公司放款额度更大,周期也快,不过利息很高。
小张通过“速速贷”和“同信缘”两家公司,分别贷款3600元和2500元。此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仅在这两个平台上总计贷款了20余次,金额超过7万元。除此以外,他还在各种小贷公司借款,总计11万余元。
小张说,贷款主要是用于偿还之前的贷款,一环套一环,最终被利息压趴了。8月21日是最后的还款期,这一天,小张要还款1万。
紫牛新闻记者从警方获悉,小张目前已由其父母带回,父母准备再次帮助小张偿还贷款。
紫牛调查
探访大学生眼中的“地下金融中心”――
一幢楼里有几十家放贷的,只做学生生意
位于南京市江宁大学城内的天御溪岸是一个商住两用楼,这里是不少南京大学生眼中的“地下金融中心”。知情者称,这个小区内有几十家甚至上百家贷款机构,专为学生服务。
8月21日下午,紫牛新闻记者来到天御溪岸小区进行探访。“这里贷款需要抵押吗?”记者来到该小区1栋1楼开始询问,两个年轻人立即搭话。在得知记者是成年人有工作之后,他们摇了摇头,表示不做这样的业务。
“我们专做学生业务。”一名男子称,在南京上大学的,无论是什么地方的人都可以。“需要抵押吗?”记者问,这名男子回应,并不需要抵押,只要提供学生的身份证、学生证号和电话号码。
记者随着两人来到该小区1单元4楼,对方告诉记者,这一层就至少有三四家专为学生提供贷款的公司。“这栋楼一共16层,每一层都有,数量很多。”这名男子称。不过记者想进门继续了解情况时,遭到拒绝,对方称,不来办业务就不方便进入。
随后,紫牛新闻记者在这栋楼进行查看,每一层大约有30-40户,每一户都是几十平米的小户型,门口也没有任何广告牌。知情人称,这些公司大多和学生单线联系,并不会太招摇。
像小张这样深陷贷款漩涡的在校大学生到底有多少人?小张告诉记者,他的同学有很多都尝试过校园贷,不过不太清楚具体的贷款金额。“每个人贷款的原因都不一样。”小张称,有的可能是急需用钱,有的可能只是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非法校园贷到底有多可怕――
借钱先拍视频,一旦还不上就“轰炸”
小张说,自己贷款时,虽然不用抵押,但需要手持身份证用视频自拍一段话传给对方。“通常会说本人是谁,在哪里上学,通过什么平台贷款多少钱,一旦不还后果自负。”小张说,此外,还需要提供电话号码和家庭地址。这个电话号码包括自己的、同学的、老师的、家人的等。还有的公司要求学生把通讯录通过一个软件上传到平台,一旦逾期或是不还钱,就给通讯录中的每一个人发短信。贷款公司利用的,正是学生社会经验不足、心理承受能力差这个弱点,不断进行短信和电话威胁,催促他们还钱。
另外,在贷款时所欠的协议也有“套路”,主要是为了规避法律的制裁。小张说,他之前在贷款公司所打的欠条,都不是真实的贷款金额和到手金额。比如,贷款金额是万元,到手可能只有8000元,其余2000元是手续费。即便是这样,为了攫取利益,在欠条上通常不会写贷款金额是1万,而会写2万甚至是4万,借条上也从来不会提到利息具体是多少。这样利滚利,大学生很难还得上。
记者还了解到,在校园贷中还产生了一个新的行业,叫做中介公司。中介公司的作用在于帮助老板找到需要用钱的学生,帮助学生找到能借钱的公司,他们从中抽取佣金。小张告诉记者,按照他的真实经历,一笔1万元的借款,到手的是8000元。在这8000元中,需要支付中介公司2000元到3000元的中介费。
律师观点
大学生遇贷款纠纷,应报警求助
最近女大学生裸贷、大学生还不上校园贷被逼死等事件频频发生,足以引起大学生们的警惕。江苏玖润律师事务所饶奋斌告诉记者,校园贷的主体,即这些放款公司很多都是没有资格的,比如这些公司是否有银行核发的相关证书,有无权利放款等。相关部门对此应该进行整治,将这些小贷公司从大学城周围撵走。大学生借款后遭遇麻烦,应该报警求助,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对于超过法律规定的利息部分,法律并不予以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