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9日,本报推出了寻找海州古城门的报道后,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很多市民踊跃来电,积极提供相关线索。这些历经了六百多年风雨沧桑,如今却风采依旧的老城墙砖曾用于上世纪50年代后期的城市基础设施改造与房屋建设。据了解,原磷矿宿舍、原交通局宿舍、原海州医院宿舍、原海州高级中学校舍等都是由老城墙砖修建的。在相关线索中,记者发现一处被反复提及的地方,即位于新中巷内的原粮食局宿舍。四排房屋全由海州老城墙砖修建而成,并且保存相对完好。据了解,这些老城墙砖距今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昨日,记者前往现场进行了一番寻访。
城墙砖用了六百年 目前保存较好
房屋是原挂面厂的大礼堂和宿舍
市民宋先生提供线索称,他家就住在新中巷,家里也有用海州老城墙砖盖的平房,目前已出租出去。按照他提供的线索,记者找到了这里。在门牌为“新中巷”19号旁的大院内,记者一眼就发现了黑色砖石,并且尺寸比现代红砖要大很多。经市重点文物保护研究所工作人员现场鉴别,初步判断该建筑所用的建筑材料为海州古城的城墙砖。
新中巷一带多为平房,许多年轻人都已搬走,剩下的一半是老住户,一半是临时租客。住在院内的老人名叫周霞诊,今年已是78岁高龄。从上世纪70年代至今,她便一直居住在此。
“在这附近一打听,老住户们都知道这些房子是用海州老城墙砖盖的。”周霞诊老人告诉记者,自己原本是粮食局下属的挂面厂的职工。这间大礼堂始建于1956年,刚好是海州城墙被拆除的时间。1957年房屋建成后,这里先后做过挂面厂的办公室、食堂和宿舍。1970年以后,单位将大礼堂分配给自己居住。
记者在现场看见,用海州老城墙砖盖的大礼堂外立面上的五角星还清晰可见,具有十分鲜明的时代特征。中间高两边低的山墙俗称“防火墙”,目的是为了防止火灾时火势的蔓延,这种外立面在南城的许多建筑上还可以看见。
整个建筑采用了徽派的建筑风格,虽然建筑立面的水泥局部脱落,但所用的老城墙砖却很少被风化。从墙壁残余的水泥砂浆可以看出,当初建造这些房子时,外面曾经刷上了一层厚不足1厘米的水泥砂浆。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很多水泥砂浆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明城墙砖。
周霞诊老人表示,这些砖石十分结实,并且要比普通红砖大很多。由于这些砖石的用途为筑造城墙,因此尺寸普遍很大,厚度也比普通砖厚一倍有余。
附近的一些居民回忆,盖房子时还能发现城墙砖上刻有“洪武”二字。据市文保所工作人员刘阳介绍,城墙砖上的纪年为洪武七年,即公元1374年,距今已有639年的历史了。
记者还了解到,上世纪50年代拆城运动时,当时的人们没有文物保护意识,不少家住城墙根儿的老住户一提到这些便唏嘘不已。
什么样的砖可以用上六百年
据说用明城墙砖修建的房屋冬暖夏凉。因为明城墙砖吸水性比现代红砖好,唯一的缺点就是房屋内容易潮湿。在一处墙角记者发现,现代红砖四角已经风化,用手轻轻一捏就已“酥”掉,明城墙砖仍十分坚硬。明朝洪武年间至今六百余年,古人是如何保证这些砖石在几百年间,历经风吹日晒还能保存如此完好呢?
据市文保所工作人员介绍,当年用于兴建海州城墙的砖材按产地可分为两类,在赣榆烧制的为“赣榆砖”,在海州本地烧制的为“海州砖”。明城墙砖在制作工艺上严谨考究,一般一块宽20厘米,长40厘米,厚11厘米的城墙砖竟重达20公斤。
洪武年间,为确保全国各州城府县城墙建造的质量与进度,并对参与筑造城垣的各类人员实施有效管理,明廷还逐步制定了一整套自上而下行之有效的管理责任制度。
除了严格的制度保障,原粮食局挂面厂大礼堂所用的明代城墙砖的制作工艺也很讲究。据了解,明代城墙砖为经烧制并窨水的黏土砖,依据制作技术和使用材料可分为停泥砖和澄泥砖两类,澄泥是将泥土在池中浸泡出的泥浆作为烧制的材料;停泥即细泥,是经摔泥过程制作砖的技术,类似擀面条揉面的制作方法。烧制好的城墙砖质地细密,规格整齐,烧造考究。
砌砖所用的灰浆是用石灰、桐油、糯米汁、草木灰等材料混合而成。在城门、城墙拐角等关键部位,甚至用熔化的生铁替代灰浆灌筑。
明史记载,城墙砖在出厂检验时,检验官都要命令两名士兵持砖相击,若撞击声铿锵有力,清脆悦耳且砖体不破裂者为合格;若砖体断裂则令制砖者重新烧造,如二次再碎裂者,便有牢狱之灾。所有出厂的砖石如在运输过程中出现损坏,责任由提调官员承担。以工作责任刻名,明确了责、权、利。正是在这样严格的监督之下,明代海州的城墙砖虽历经六百多年的风雨洗礼,至今仍作为不少房屋的建筑材料。
墙砖铭文并非明代发明
当昔日的金戈铁马湮于尘土,旧时的车水马龙不复相闻,那曾经沉默地挺立着的老城墙,那一块块沉甸甸、厚实无华的城墙砖,终于成为了历史最真实的记录者。明代城墙砖在烧制过程中,每一批砖坯中都有几块刻有铭文。内容涉及烧制时间、出产府县,以及负责运输的提调官、监造官、制砖匠、砖窑工等人的名字。其责任一目了然,毫不含糊。
其实,在城墙砖上刻负责人的姓名并不是明代人发明的,早在春秋时期齐国的都城临淄遗址就出土过刻有陶工王间和陶工贝益名字的陶器。市重点文物保护研究所表示,在秦兵马俑坑出土的“吕不韦戈”上,有铭文“诏事图,丞戴,工寅”,即刻有掌管筑造的长官图、其副职戴以及铸工寅三个人的名字,以确保戈的质量,这种技术责任制在中国沿用了几个世纪。
根据目前陆续发现的带有铭文的城墙砖说明,明太祖朱元璋采纳谋客朱升的“高筑墙”策略以拒敌于城外,对于海州这座海滨重镇的城防建设可谓是高度重视,要求也是极为严格的。
从现在发现的明代海州城墙砖铭文主要分为阴文与阳文两类,从制作技法上则可分为模印、章印与刻画书写三种。
这些带字的城墙砖为后人留下了极其丰富的文化信息和十分珍贵的历史资料,有些甚至填补了地方史料的不足。它们不仅为进一步研究明代海州城筑造史提供了实物,为中国汉字中简化字的产生、民间书法篆刻艺术的发展以及中国姓氏文化在明初的演变等诸多问题提供了翔实的第一手资料。
明代城墙砖何去何从
记者仔细察看发现,房屋均为明城墙砖建造。按照房屋体量粗略估算,所有建筑的城墙砖加起来至少有上万块。新中巷一带面临拆迁,很多居民担心宝贵的老城墙砖会遭到损毁,呼吁文物部门前来勘查登记并采取必要措施。
居住在新中巷的一位大妈说,“只要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些房屋是明城墙砖建造的。如果一拆迁,砖头无法完整保留,真是有些可惜。”那么,这些城墙砖到底会何去何从呢?
城墙、城门按照现在的眼光来看,有些“作茧自缚”。根据记载,上世纪50年代,包括省会南京在内的很多城市,拆除城墙、城门目的就是为了城市扩建。
如何妥善处理发现的明城墙砖,可借鉴南京市的一些做法。如今,南京已成立城墙管理处,专门负责搜集和保存散落在民间的老城墙砖。一旦有城墙需要维修,这些老城墙砖就会派上用场。即便如此,这几年南京城墙管理处还会通过媒体呼吁市民多提供线索,“库存老城墙砖明显不够用”。
前些年,我市的一些专家学者也曾提出复建海州城墙。但想让老城墙砖回到海州城墙上难度很大。首先这些明城墙砖只有等到危旧房改造时才能回收。其次,复建海州城墙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像此次新中巷发现如此数量的城墙砖已是特别难得,如何保护这些历经六百多年历史保存下来的城墙砖,需要相关部门进一步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