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对花其秀问题的处理决定”最后说:1968年花被拘留以来,认罪态度尚好,经研究决定,对历史特务花其秀不捕不判不戴帽子。 ■何永年 文/图
淮安市在日寇占领期间“四大魔王”之一的花其秀,认敌作父,欺压人民,老淮阴几乎无人不晓。但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又曾是江苏省委省政府领导人管文蔚、李士英、包厚昌的座上客。
笔者和他有过接触,他有着怎样奇特而扭曲的人生历程呢?
“文革”后期的清江市水门桥
1970年清江市革委会核心小组对花其秀问题的处理决定
李士英
1939年3月初,日寇侵占淮阴后,市区清江浦有“四大魔王”,他们各占一方,互相既有联系,又有争斗。清江浦的老百姓,被他们搞得人心惶惶,敢怒而不敢言。这四个魔王就是吴引崇、花士槐、胡履义、花其秀。他们原来都是国民党特务,后来看到国民党势力愈来愈小,日本侵略者不可一世,就投向日本人的怀抱。
花其秀,原名黄迺华,系过继给姓花的,而改姓名。化名花实夫、花炎、花萼。1915年出生于淮安县黄码。1938年始历任国民党淮阴特工指挥站长东直属小组义务组长,江苏省特务处行动队队员,淮阴三区情报员,淮阴县情报室主任等职。1939年3月1日日军侵占淮阴后,于1941年初投靠日军,成为日特兴亚社的骨干分子,先后充任淮阴宪兵队特高班工作员、情报队长;后又任汪伪淮海省警备司令部第五支队上校支队长,汪伪中央政治保卫局淮海省直属分局淮阴支局局长(办公地点在东长街基隆巷美国所建教堂内);继之又任国民党苏鲁战区抗战纵队第五支队上校支队长。
在花其秀做国民党淮阴县情报室主任期间,夏士寅持枪投靠淮阴城内的日军,国民党县长杨昉派他进城干掉夏士寅,花虽进城,但没有去干掉夏,反而把自己携带的几支枪交还给杨昉,进城投了日军。投靠日军期间,他的势力范围跨淮阴、淮安两县,手下有特务近200人,个个手持20响盒子枪,脚踏自行车,到城镇下农村,吆五喝六耀武扬威。在淮阴,主要势力范围在闸口向东至水渡口。他上澡堂洗澡,水烧热了要让他一个人先洗,不许卖票。洗时,外面是他的保卫人员,池子里,他一个人,旁边放一条板凳,板凳上放手枪。他在淮安县走到哪里,街两边都有十多个挎盒子枪的随从开道,威风凛凛,住下后,房子上架机枪。
1943年春天。黄码有两个伪保长,原是刀会头子,花其秀在黄码时,一次刀会要杀他,这两个伪保长保护了他。有一天天未亮,两个伪保长到淮阴找到了他,二人说他们保上有两个人误杀了花其秀的两个高足,特来求情饶了他们。花一边说“不算什么!”一边迅速进城,带了两卡车日伪军去了黄码附近那两个庄子,烧了前后三庄。他回来后跟那两个伪保长说,他刚才干的是一件小事,不要见怪。可那二人回去一看,气昏了,却无可奈何。
花其秀杀人如草芥,所以两淮老百姓都不敢正眼看他,有些人家孩子哭,不好哄,大人就喊:“花其秀来了!”孩子往往吓得停住不哭了。
他家住在淮阴东长街酱园巷,养了两只大狼狗,很凶狠,一般人不得入内,但花其秀秉承“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规则,不骚扰周围邻里,而邻里对他是敬而远之。往往看到他随日军下乡扫荡之后满载而归,提鸡赶羊进入家门,邻里们只有睥视而已。
1945年9月我新四军第一次解放淮阴城,花其秀在我党政策的感召下,主动向我公安部门投案,戴罪立功。1946年9月国民党破坏和平协定,大举侵犯我解放区,花其秀随我淮阴新四军北撤山东,先后在我晋、冀、鲁、豫边区搞土改,在华东渤海区社会部工作,1948年任济南市刑警队副队长(这时李士英任济南市公安局副局长),1949年5月任上海市公安局治安股股长,在此期间利用职务之便吸毒,罚劳役一个月,之后调刑警一科任科员,1950年调苏南行署公安局工作队工作,1951年退职回淮阴。1948年花任济南市刑警队副队长期间,抓捕了不少潜伏的国民党特务,为我党立了功。
1951年回淮后,淮安县黄码农民知道消息,用上百头的生猪要求换回花其秀的人头。但我市公安部门对花其秀采取了保护措施。
1951年退职时苏南行署公安局发给一万万元(旧币,折今天的人民币为一万元)给予自谋职业。他用此款在清江市区开了家杂货店,由于不善经营,亏本而关门。其原因一是原先用钱大手大脚习惯了,二是大有“仗义疏财”之味道。顾客购物赊欠,他从不摧还,更不记帐;顾客购买一斤盐或糖,他不用秤,用大勺子舀一下就倒给人家,远远迢过一斤。这样做生意怎能不亏本!他儿子叫他去要欠帐,他干脆地说,不要了。
之后,花被安排在市棉麻公司上班。
1961年,花其秀曾成为江苏省副省长管文蔚、李士英、包厚昌的座上客,受到热情接待。这段经历,现已72岁的陈志刚老人当时一直陪同着花其秀,是最直接的见证人。
是年春天,在淮阴铸造厂浴室内洗澡时,炼焦工段工段长花其秀和厂统计员陈志刚互相聊天。花说,工段由于无煤炭已停工多日,实际我能搞到,到南京找省里领导人解决,把握很大,而且数量不会少,你跟厂领导说一说,如能同意,你随我一道去,但差旅费要厂里报销。当天,陈志刚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向厂书记孟乐民汇报。第二天,孟书记通知陈,同意去南京。
第三天将近中午抵达浦口过江到中山码头,在一邮局内,花其秀电话直接打给副省长管文蔚,管立马派轿车将花陈二人接到省委招待所——江苏饭店,安排住下,吃了午饭后休息。晚间,轿车将二人接到管文蔚家中设宴招待,副省长李士英、包厚昌也在座。花其秀诉说了厂里困境,要求解决2000吨煤炭。
第五天上午,轿车将二人接到包厚昌办公室,包说:“黄老,物资太紧张,以后这类事不宜再提了,你个人有问题可以解决。”随手将下个月500吨徐州煤炭调拨单递到花手上。
花其秀在“文革”中
1963年底,笔者参加工作,1964年调在淮阴市土产杂品合作管理处私改科上班。当时花其秀是闸口土产杂品合作小组组长,在接触中印象颇深,他个头较高,组长工作肯卖力,经济效益较好,待人接物较热情,未发现有违法行为,但其眼神较特殊,似有洞穿一切的能力。花其秀的胞弟黄兆万也在土产杂品合作商店上班,是一位本分人。
“文革”前,管理处归并到清江市供销社。“文革”中笔者曾是供销社专案组组长,既未见到花其秀本人,也未见到花的档案。实花其秀正在受到市公检法系统保护性拘留。但在1966年底曾“亮相”,江苏省委副书记陈光在我市人民剧场被“造反派”批斗时,花其秀胸前挂着大牌子,“喷气式”站在台上陪斗。此外,还曾先后陪过副省长包厚昌、地委书记杜文伯、市委书记江季缇批斗。后来花曾炫耀说,他出去挨斗必定有大干部陪着,实际是陪绑,意思一下,站在汽车上游街不用捆绳子,挂的牌子也没有干部的大,待遇也比那些干部高一些。这也是实话。
花其秀在拘留期间成了大忙人,因他属于“三开”人物,涉及面广,了解事情多,是“活档案”,许多单位和“造反”组织外调人员络绎不绝,整天不得闲。政府怕他被人谋害,故收监保护。凡是找他内查外调的必须通过市革会审批,看守所所长同意才行。一般他只嘴说,不动笔,个别特殊的才动笔写材料。三顿饭他都不在号子里吃,吃小灶。
他曾对笔者说过,1946年去过延安,上过抗大,听过林彪讲话、听过毛主席讲课,还见过朱老总、陈老总等中央领导,在延安还入了党,1949年在上海任治安股长时因吸毒而被开除出党。这些,当时我深信不疑,现在仔细推敲,可能是他自我吹嘘,抬高身价。
1970年9月17日,中共清江市革命委员会核心小组发了469号文:“关于对花其秀问题的处理决定”,文件最后说:1968年花被拘留以来,认罪态度尚好,经研究决定,对历史特务花其秀不捕、不判、不戴帽子。
出来后由财贸系统革委会补发了5000元工资,同时发还了所扣自行车。被安置在博古路土产杂品合作小组上班。
据悉,花其秀在日伪期间曾冒着风险营救过惠浴宇、管文蔚、李士英、陈光、黄赤波(黄先后任苏皖边区政府公安局副局长、上海市公安局长等职务)等新四军高级干部,这就不难理解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他们对花其秀待如上宾的事实了。这也说明共产党人对曾经有罪但后来又有益于人民的人,不计前嫌,宽大为怀。
1980年夏,花其秀病故,终年65岁,他的奇特人生划上了一个句号。其遗体没有火化,用棺木装殓,安葬在他的老家清浦区黄码乡。
那天中午花在清河浴室洗澡出来后,一位骑自行车的年轻人不慎将其撞倒,他个头大,跌得较重。年轻人执意要带他去医院检查,他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四肢,扭了下腰,觉得没什么,立马说:“没事,你走吧,我不会赖你。”未想到当天夜间便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