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嘉兴高级中学高二学生缪林翔收到了来自北京的喜讯——自己的作品获得第十二届北京科幻创作创意大赛“光年奖”一等奖。
此项大赛由北京市科学技术协会主办,北京科学中心、北京科普发展与研究中心、北京科学技术普及创作协会承办,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有限公司、北京元宇科幻未来技术研究院、未来事务管理局、高校科幻平台、全国少儿科幻联盟协办。
缪林翔,2004年9月26日生,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诗词与楹联学会会员。现就读于嘉兴高级中学,以最年轻学员身份参加第二届全国小小说青春笔会。
曾获首届“鲲鹏”全国青少年科幻文学奖、2022年全国青少年科幻文学作品征集活动决赛一等奖、第十九届叶圣陶杯全国十佳小作家奖、第七届全国青年诗词奖·(新旧体)诗集提名奖、第十九届叶圣陶杯全国中学生新作文大赛总决赛一等奖、第十三届华语科幻星云奖青少年作品奖、第十二届鲁迅青少年文学奖总决赛二等奖等,著有诗文集《一缕光》。
今年6月30日,第三届“我的老师”汪曾祺散文大赛颁奖典礼在汪曾祺先生的母校高邮市汪曾祺学校(原赞化学校)隆重举办,其中18名文学新秀摘获学生组奖项,其中有嘉兴高级中学学生缪林翔。
祝贺缪林翔同学,我们一起来欣赏他的获奖作品吧——
《把味道留给明天》
星际大盗江明斜着眼皮笑肉不笑,娴熟地操纵飞船,进行循环往复的超距式空间弹跳。数千枚光怪陆离的虫洞将宇宙永恒之夜作为背景画布,恣肆涂鸦着红橙黄绿蓝靛紫的图案,不时像诱饵般悬挂在太阳系的纷繁星区,惟有一缕暗紫色的幻影还飘忽不定地闪烁于柯伊伯带内环。
咬着牙,江明像旋转骰子那般戏弄着六边体魔方状的舵盘,让飞船驰骋于奥尔特星云的区域,如同在他当年用文学构建的美食伊甸之间遨游,迷途不返,忘情自失。
江明在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偷盗恐龙化石之前,曾是一位荣膺查理科幻文学奖的作家,那时的他,容光焕发,风流倜傥,以一部记载远古地球美食的纪实文学巨著《味觉壁垒》闻名四海,是人们在论证“自古英雄出少年”时常举的典例。
可后来,不知出于何种缘故,他在以黄金为底色的巅峰时期,却骤然堕入了汹涌驳杂的世俗潮流,开启一场以逃亡为主体的流浪生涯。
“博士,细细算来,从2156年开始,到如今的2178年,我们已经逃亡了整整二十二年,却始终无法实现我们的梦想。”在控制舱副驾驶座,仿生人梅冰一面紧紧摁住投影操纵页的平衡配重按钮,在飞船两翼制造反引力场以维持船身的平稳,一面忧心忡忡地向江明叙述颠沛流离的难言之隐,那双海蓝色的眸子倒映着汪洋星海,埋藏起一束鲜为人知却又刻骨铭心的孤独。
“你怎么不说,这是FBI舍命追逐,却又大失所望,空手而归的第二十二年?”江明的嘴唇依旧原封不动地保持着笑的姿态,只不过,这寒酸的笑意中多少拌入了些许苦涩。
梅冰噙着泪水,扭头望向身后尾舱的舷窗;不远处,是一片呈网状分布密密麻麻的金黄色“曲率号”A.I.飞行舰,它们奉联邦调查局之命不惜余力追捕偷走原角龙化石的逃犯,将“盗窃恐龙化石,用于制造高风险武器——基因导弹”的罪名强制加给江明和梅冰,尽管这个胆大的假设并不是很符合生物学常理。
苦笑着,江明的面部肌肉变得僵硬,色泽也愈发暗沉下来。靛青色灯光里,他缓缓侧过身,从脚下的储备箱中取出一片冷藏的恐龙鲜肉,哆嗦着冻僵的双手,将它撕成两段,把其中稍大的那段递给梅冰。
“尝尝,昨天刚克隆的恐龙肉。”江明说。
“博士,您知道的,我是仿生人。”梅冰终于艰难地笑了一下,但由于是初学,表现得并不自然——仿生人若欲学会人类的笑,需付出成倍的努力。
“我从不把你当成仿生人,因为你比他们诚恳了太多。”江明淡紫色的唇轻轻颤动了一下。
凝望着如同被烟熏火烤过的深紫色星空,应和了那颗遥远黯淡启明星的缄默,梅冰没有作答。她接过那一小块粉嘟嘟的肉片,含在嘴里,凭借机械零件生硬地咀嚼着,设备中排出的宝蓝色唾液迅速坠地,惊得她匆忙俯下腰去,掏出手帕擦拭那冰凉灰色的钒合金地板。
接下来的吞咽动作要比咀嚼更加困难一些。梅冰拼命使全身的部件都运作起来,主动开启了十秒钟的加速运转,才涨红着双颊吞下已化作糊状的肉糜。笑,她想要笑,可惜没有实现,反倒做出一个扭曲的鬼脸。
这是公元2178年,人类已完成大规模的身体结构改造工程,他们将植物细胞中的叶绿体取出,嵌入自己的头发和皮肤,依靠光合作用制造有机物和氧气,以供给自身生理所需。
因此,每天都有能够叠成山峦的无数人体,在广袤富饶的滨海沙滩错落有致地仰卧着,贪婪吮吸着他们执迷一生梦寐以求的热量和光明。为了妥善管理人们的日常社交活动,数百万光着膀子的警察被安插在漫长海岸线上的每一座哨口,每天忙着和身旁热情撒娇的比基尼女孩搭讪。
按照地球文明事务总局的说法,人类生来憧憬光明,理应在崇高的光海中生存,而无需多余的食物香气,填充那可有可无的缥缈味觉。一来,他们彻底解决了困扰全球几十亿人的饥饿问题,二来,人类将永远杜绝因粮食短缺而引发的战争。
回忆斑驳如梭,往事皆已成梦。
咀嚼着人类历史上克隆出的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恐龙肌肉样本,江明愣愣地注视着飞船能量储值显示屏,始终不愿抬头,苍老的泪珠却也迟迟不肯落下。其实,他很清楚自己的窘迫现境:食物匮乏,饥饿难耐,飞船发动机能量即将耗尽,而距离下一座能源供给站还有三个天文单位的距离,以目前的严峻形势来看,他俩根本无法在敌人封锁虫洞窗口之前飞抵彼岸。
“愚昧成为主流,清醒就是犯罪。这世界就是如此,连一缕无辜的食物香气也不放过。我江明,为还原人类最真实质朴的味觉,苦战二十二年,不含怨言;终其一生,为捍卫食物的尊严而替天行道,无愧于心;终老时,有我挚爱的梅冰小姐相伴,此生足矣……”
随着最后一条能量格转瞬而逝,江明铿锵地宣誓了这一生的终章谶言,安详地合上不再质问的双眼,准备接受敌舰伽马射线粒子束的炮火洗礼。
“咔嚓——嗞嗞——”似乎不是飞船被击中的声音,太空中更不会有任何声响,难道是……
猛然睁眼,江明看到,梅冰已忍痛将手臂生生折断,把残缺的接口对准飞船插座,输送着维持她此生运转的最后能量。
“梅冰,住手!”江明的眼泪掉落在地。
“博士,请记得,把味道留给明天。”梅冰笑了,笑得那样灿烂。
飞船重新启航,吸入虫洞,消失在璀璨的繁星和无垠的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