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20:47,陈女士来电:我是黑龙江人,今年44岁,十几年前我嫁到安徽。
我老公整天打牌、打麻将,也另外有了女人,我4岁的小儿子跟着他也是整天看着打牌、打老虎机,再这么下去,孩子会毁了。我生了他,总得照顾好他,所以前段时间我就把他带到杭州来了。
我想请你们帮帮忙——
因为我带着个4岁的孩子,所以很难找工作。我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让我把孩子带在身边,什么最累最脏的工作都可以,工资一千到一千五就可以,能让我们娘俩在这边生存就够了。
我知道洗厕所搞卫生的人比较难招,但我可以做,我见过有大妈带着孙子来洗厕所,或者一起在车间里干活的,我想找的工作,只要我的上班时间能和孩子的上学时间差不多,我能早上送他晚上接他就好……
我都不好意思说我大学是中文系毕业的,专科文凭,做过的工作有企业报编辑、人事经理、培训讲师等。
我儿子现在拿麻将牌的姿势特标准,但在我身边,这些不良习惯慢慢改过来一些了。
我在萧山给他找了家幼儿园,430块一个月,他上幼儿园第一天就没哭,特别懂事。有一次他说,妈妈你找大工作,我找小工作,你赚大钱,我赚小钱,妈妈你不用担心我,我听得都哭了……
“萧山大本营”是个家政公司,登记在册的保姆有400多人。
今年2月19日,陈女士第一次来杭州,在这里找到一份全职保姆的工作。洗衣做饭、照顾孩子,吃住都在东家。
陈女士人蛮勤快,嘴巴也甜,东家都很喜欢。“她算是我们的金牌保姆。”老板娘苏阿姨这样评价。
三个月前,陈女士突然辞了东家,回了趟安徽。上个月,陈女士带着4岁的小儿子来杭,重新找工作。
因为要照顾儿子,无法继续做全职保姆,工资从原来的每月4000元,到现在开价每月1000元也没人愿意请她。无奈之下,陈女士做起了钟点工。
保姆的“唯一条件”,难倒很多东家
这几天,陈女士每天早上7点就到家政公司,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
只要有人进来,她就迎上去,但结果都差不多,“起先都聊得蛮好,但最后……”
陈女士条件不差,年纪轻,再苦再累的活都愿意干。大部分东家都卡在她的“唯一条件”上——希望带着4岁儿子一起上班,或者上班时间能和她接送孩子的时间错开,并且要有双休。“上下学我要接他,周六周日我要陪他,保姆这份工作,都是东家来安排时间,人家嫌麻烦……”
陈女士有两个孩子,大儿子8岁,一直待在外婆身边,小儿子4岁,由她和老公带大。
陈女士是黑龙江人,1997年在温州认识现在的老公,陈女士称他为“男人”。
当时自己在工厂上班,“男人”摆地摊卖水果。“男人”长得蛮好,1米8的个头,经常接她上下班,两个人渐渐有了感情,尽管“男人”家庭条件不太好,父母更是不同意,但陈女士还是跟了他,结婚时酒席都没摆。
好景不长。陈女士说,“男人”喜欢打牌,玩老虎机。以为他婚后会收敛,结果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认识他,“每次吵架,他都打我,越吵越凶,越打越重……小儿子待在他身边,天天看着他玩牌。这样下去,我担心儿子也跟着学坏。”
今年她回过三次安徽。“上个月22号,她带着小儿子来找我,说自己偷偷跑回来的,除了一张身份证,身上就带了50多块钱,见到她的时候,她一直哭,脚一瘸一拐,我问怎么了,她说被老公打的。”家政公司老板娘苏阿姨回忆那天见到她的场景。
苏阿姨收留了她。前两天,陈女士把儿子暂时安排到公司附近的一家民办幼儿园上学,学费是公司几十位保姆你五块我十块凑的,一共430元,苏阿姨也给了200元。
儿子现在拿麻将牌的姿势特标准
下午2点,我和陈女士提前来到她儿子的幼儿园。铁门前,陈女士怔怔望着儿子的教室。
幼儿园离她住的地方有七八里路。
3点,幼儿园放学,一队小朋友从教室鱼贯而出,她的儿子小明就在其中。
小明第一次来大城市,很好奇,上下学路上又蹿又跳,陈女士担心他的安全,每次都尽量背着他上下学。“今天在学校乖不乖?”小明不答,调皮地一把揪住妈妈的头发。
小明越揪越开心,哈哈大笑,陈女士也跟着笑。
母子俩住在地下室二楼,是家政公司为保姆提供的房子,老板娘苏阿姨觉得她可怜,没有提房租的事,还特意安排了一个单人间,方便娘俩一起住。
房子约四个平方米,只容得下一张床,床上摆满了衣服和玩具。她带儿子到杭州的时候,母子俩都只带了一件外套,没有冬衣,苏阿姨和家政公司其他保姆看了心疼,凑了些衣服给他们送过来。
陈女士说,儿子长得像他爸爸,三角眼,尖下巴,眉毛浓密。“不过他性格蛮像我。”小明站在床榻边玩变形金刚,陈女士坐床上上下打量儿子,一副满足的样子。
“以前男人打牌的时候,经常带着他一起,儿子现在拿麻将牌的姿势特标准。”陈女士拳头握紧。
“因为水没有退路,才形成的瀑布,不是吗?”陈女士突然说。这话从一个保姆口中说出,我有点惊讶。
曾跟着男人四处打拼,“嫁鸡随鸡”
她说,自己本可以活得更好些。
1994年,陈女士参加高考,成绩并不理想。她一边卖服装一边自考,终于取得哈尔滨师范大学中文系的专科文凭。
婚后,她跟着“男人”到广东打拼,在一家保健品厂做销售讲师,一个月工资700元,男人摆地摊卖水果。
三年后,陈女士应聘到广东某知名刀具集团公司,从办公室文员做起,一次偶然机会,陈女士获得负责公司的企业报编辑工作的岗位,慢慢做到执行总编。
当年这家公司人事经理黄女士,现在是这份企业报的副总编,黄女士还记得陈女士。“虽然想不起她的模样了,不过印象中,她工作很卖力、很能说!”
尽管陈女士只在这家公司待了两年,但这份工作给了她施展的平台,“当时男人还在摆地摊卖水果,后来他厌倦了广东的生活,想去其他地方发展,我没办法,只能跟着他。”
2003年,两人来到温州,男人继续摆摊卖水果,陈女士则应聘到鹿城区一家电器厂,做了办公室主任。
后来两人又辗转到过永嘉、青田等地,每换一个地方,工作都不超过两年,陈女士一直做行政工作,“男人”的工作则一直没有起色。“他总是觉得没有好的平台,就想着换地方来改变。”
“我很传统。刚开始觉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现在,我有点厌倦这种生活。”
对于过往,陈女士也不愿多提。她说,不想让以前的同事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活。“我还是有点爱面子吧!”
不坐办公室四五年,我已经跟不上时代
陈女士不做人事或办公室工作已有四五年,她觉得自己已经跟不上时代。
她说,自己以前在办公室主要做的是员工培训、企业文化建设方面的工作。
“那时企业讲究建设学习型组织、智慧型组织,讲团队意识。公司都是用“ELN在线”系统培训,“我不知道现在企业怎么操作,但还是会以人为本吧。”
陈女士说,人事或办公室工作很杂,要上对得起领导,下对得起员工,需要找平衡点,说起来简单,其实很难。
“当年我在温州一家厂里做办公室主任,除了员工培训、企业文化,连食堂、厕所、宿舍都要管。比如当时厂里员工反映菜价贵,我没办法,只有自己去买菜,跟菜贩砍价降低成本,把食堂的整体菜价拉低了5毛。后来,老板又觉得食堂浪费现象严重,要控制每份菜的量,可菜量少了员工又吃不饱,我就只能在自己吃饭的时候去食堂帮忙,帮打菜的师傅控制菜量。
“从事管理工作,首先要明白所有员工的人格是平等的,大家只是分工不同。管理是做人艺术,应该是先理后管,‘管’和‘理’并重,最后达到‘不管不理’,员工才会自觉和企业融为一体,才有归属感、有忠诚度。
“我很佩服三个人。一个是中国‘打工女皇’吴士宏,从洗厕所做到总裁,一个是海尔总裁张瑞敏的‘女将’杨绵绵,第三个人就是丁磊,科技男养猪的第一人。”
我说,丁磊养猪的事情最近有些新的情况,好像遇到些困难,陈女士觉得好可惜,“我说我现在有点脱节了吧,我现在还不会聊QQ,连制作表格也有些忘了……”
不奢望回到从前,只希望儿子学会忘记快乐生活
陈女士说,不敢奢望再回到从前,经历这么多,原本开朗的性格,现在有些压抑了。
有一次,儿子学着“男人”的样子打自己,陈女士突然觉得,不能让他这样学下去。应该让他学会忘记,要快乐地生活,要学会真诚待人。
前天下午,儿子放学回来,母子俩和其他保姆一样,拿着号排队坐在家政公司门口,等着下一个东家。
半个月时间里,陈女士只做了两次临时钟点工,收入55元。
“就算洗厕所,我也愿意做,只要能养活我们母子两个,可以有多点时间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