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下城区玉公桥社区花园里,都有一群老人随着音乐挥手踢腿,翩然起舞。领头的是一位红衣奶奶,一旁还跟着位爷爷,拿着iPad左拍右拍。后来,这位爷爷还把拍下的画面,变成了一幅漫画。
爷爷叫赵锡南,今年78岁。从美院毕业后,至今为报刊杂志创作连环画、漫画、插图和速写3000多幅,成了有名的“平民画家”。
奶奶叫朱菁,今年71岁。执教鞭一生的她,退休后又成了老人晨练队的“老师”,已经坚持十年有余。
结婚50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成为他漫画里的主角。
自制“电话” 隔墙传情
26岁那年,在上海铁路局杭州分局工作的赵锡南随父母搬到涌金门,遇到19岁的朱菁。“她就从隔壁墙门走出来,长得清秀,一条又黑又长的辫子过腰,真是好看。”当时,他就“盯上”这位“邻家女孩”了。
赵锡南知道她在清波小学教书,就常借着画画的特长,主动请缨,帮着画些挂在墙上的名人肖像,或是出出黑板报。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感情就慢慢浓起来。
没想到这时,朱家发现赵锡南家境一般,有意拦着两人见面。“再像以前那样同进同出是不行了,但我们也不想放弃。”家门口不行,只能约到外面。
那时没有手机,想“传暗号”也不容易。幸好两人都住二楼,中间的墙壁是木板拼成。拿根绳子穿过木板缝,两头各连一个浆糊盒子。趁着朱菁妈妈在楼下稀里哗啦搓麻将,赵锡南用嘴对着盒子说,朱菁就在另一头用耳朵对着盒子听:“今晚7点对面柳浪闻莺见。”
“潜伏战”打了许久,朱家还是不同意,赵锡南也愁自己没钱没房,就算结婚都不能给朱菁一个自己的小窝。清波小学的校长看在眼里,对他说:“房子不怕,你们可以住在音乐教室后面的空房里。”“可是朱菁的户口本还被家里扣着呢。”看似斯文的朱菁,一咬牙说:“我去偷来。”
“我们就在大礼堂结婚,请了些同事见证。那时真是什么东西都没添置。她的衣服都被家里扣住了,新婚礼服就是一件衬衫一条裙子。”
一台缝纫机,为你裁了30年衣裤
赵锡南和朱菁收入都不高,加之赵家频频发生变故,小夫妇生活愈发艰难。尽管先后迎接了一双儿女的到来,许多年里,他们都挤在音乐教室后那个小杂物间。
怎么省钱,成了生活中绕不过去的问题。赵锡南父亲过世后,留下一笔钱。“还完了债,还剩下一些,他问我怎么用。我说,就买台缝纫机吧。”朱菁觉得,这既有纪念意义,又能解决一家子的穿衣问题,省下不少开销。
缝纫机要用好了也不容易。朱菁试着给赵锡南做件衬衣,费尽心机,口袋还是不服帖。“穿出去,人家还说是旧衣铺里淘来的衣服。”
为了让家里那口子穿得体面,朱菁开始去杭州有名的布庄高义泰“偷师”。那时,高义泰里挂着印制板做的衣样。朱菁就用报纸,贴着衣样,把轮廓描好,带回家来琢磨。
这台缝纫机,一用就是30年,直到前几年才“功成身退”。现在朱菁还是会去市场淘零碎布料,还笑自己节俭惯了改不了。“上次用淘来的布给他做了条夏裤,成本才两块钱。”赵锡南也还是爱穿朱菁做的衣服。“现在的裤子腰太低了,年纪大穿了不舒服。你看我身上这条也是她做的,样子蛮好。”
过去我看着你画,现在你来画我
一晃眼,赵锡南和朱菁都白了头。眼睛花了,不能再在昏黄的灯下,一个画画,一个裁衣。以前,朱菁喜欢赵锡南爱讲笑话,跟他在一起,毛开心。现在倒“嫌烦”了。“他活动多,但是心脏不好,我不放心他,要一直跟着。”
也有赵锡南跟着朱菁的时候。2005年,朱菁开始带着一帮子老人在社区门外的花园里晨练,跟着舒缓的音乐,跳跳简单的舞蹈。没想到,这一跳就是十年,除非大雨,绝不间断。跳舞放音乐的录音机,也是朱菁带去,到现在用坏了四台。
“他一般就散散步,不跟我们跳。”可是,赵锡南还总是出现在现场,围着朱菁转。做什么?用ipad给大家拍照。而朱菁,当然是照片里的主角。
这天晨练完回家,赵锡南一头扎进画室,过了一会,又忙不迭地叫朱菁进去。朱菁一看,桌上摊着一幅漫画,画的是太阳当空照,鸟儿喳喳叫,一位乐呵呵的老太,穿着写着“老年运动队”的卫衣,带着身后一群老人家,正“舞动”起来。
“画了这么多年漫画,还是头一次拿你当原型啊。”赵锡南说。
“哎呀,画我干嘛呀,没啥好画的。”朱菁一面说,一面又仔细端详着画里的自己:“咦,怎么只给我画了一颗牙?!”
攒了140元稿费,为她买了自行车
似乎从年轻时起,家务事就是朱菁一把抓。“他洗个碗都不干净,还得要我来。他就是画画。”朱菁的口吻里似乎有几分“嫌弃”。可是说起赵锡南画画的事,不等他本人开口,她就抢着说:“他是小学四年级就有画登在报纸上了。”
自小爱画,后来又如愿以偿地考进了浙江美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专门学习油画。可因为家境原因和父亲的意愿,赵锡南最后还是进了铁路局。这反倒让他发现,画画这件事,他是丢不开的。
慢慢的,他爱上了漫画,还开始给报社投稿。“漫画和油画不一样,要多想。”按赵锡南的原话,每到下班回家,他就要进入“放空”状态。夜里安静,是最佳思考时间。躺在床上,有了灵感,不管多晚都会一骨碌下床“开画”。
赵锡南的漫画包罗万象,除了记录家长里短,也会讽刺社会风气。人家“直言”,他是“直画”,也有为此得罪人,惹麻烦的时候。
问朱菁,他画得都“痴”了,你不拦着吗?她说,他喜欢啊。
有一年,朱菁在建国小学上班,家却搬到莫衙营,两头离得老远。家里只有一辆高高的男式自行车,还是凑了一堆零件,叫隔壁邻居帮着组装的。可是有一天,赵锡南突然把一辆“安琪儿”牌的女式自行车推到了朱菁面前。原来他默默攒了好久稿费,才攒到140元,买了这辆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