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说文,前一阵子看了一批杭州的“记得住乡愁”的征文稿,颇有感触。乡村的乡愁还好说,现在杭州的农村纷纷办起乡村文化大礼堂,这其中有老祠堂老礼堂再作修葺的,也有的是近年新建的,算是为乡村留了一个根,存了一份念想。而从现实功能上来说,一个乡村也有了一个中心,那里演戏开会跳排舞,还张榜公布大事小事,尤其是村里的一些孝子榜英才榜好媳妇榜什么的,颇有正能量,又很接地气,我看着都是蛮亲切的。至少让我这个外乡人到此一看,村情村貌基本清楚了。至于说青山如何,绿水如何,臭豆腐还是不是原来那个臭味,那是另一个话题了。
由此想到我们杭州城里有没有乡愁呢?城市里的人,往远的想那也都是从农村里来的,但这个来有远有近的。现在有人说,三代都是杭州人的,恐怕也不太多了。而来到了城市里,也早就不讲什么族什么谱的,久而久之,“老底子”的事情也不太清楚了。当然老底子也还有“都市里的村庄”,这连同名电影都表现过的。随着城市化的进程,村庄自然渐渐地淡出了城市,但我们在文化上怎么表现,或者说怎么去表现都市里的人的乡愁,这倒是一个问题。我能想到这个问题,实在是因乡愁的征文而起。
比如说写半山写笕桥写三堡的文章,这种以前是被称作城郊结合部的,看了之后让我大长知识啊,还比如古荡的老和山,以前我也经常爬爬的,谁知那还是一座文化之山啊,后来我索性去翻钟毓龙老先生的《说杭州》一书,再在网上搜一些杭州的老街巷地名,这一搜不得了啊,完全勾起了我的乡愁。这种乡愁并不是莫名的,而是有一种对现实的观照。比如二十年前,我在平海路的一家杂志社上班,那上班的院子是个民国的院子,当时也不觉得什么,只是觉得走在木地板上咯吱咯吱的还有点怕怕的。前几天我再去平海路,当看到这个院子还在,而整条路上其他的民国建筑已经荡然无存时,你说会是什么感觉呢?当然我也不想再说平海路以前曾叫“英士街”这种老话,因为说多了就是威胁——这也是一句有出处的诗。现在我们要找一点几十年前和一百年前的老照片,好像只能借助老外了,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啊。照片还在,尚有念想,连照片都没有了,那还谈得上什么文化呢?
由此我想到日本摄影家森山大道,他被称作是日本街拍的鼻祖,他拍了几十年的东京新宿,直到今天还在拍,他说他还没有拍厌。他有个观点我很赞同,他说纽约的让纽约的摄影家去拍,巴黎的让巴黎的摄影家去拍,意下之言,东京的他就当仁不让了。我说这些的意思也很明确,杭州的乡愁当然要由杭州人来写,杭州的诗人作家也应当仁不让。你记录的可能只是一滴水,但你保存了一个西湖的幻想,也为大海留下了一点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