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女白领和同事租住的房间整洁明亮。
一名打工者和其他人一起租住的小房间,显得很杂乱。
浙江在线6月6日讯 吵吵嚷嚷、闹闹哄哄、拥挤不堪、臭气扑鼻……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拼租房或许就是这样一种脏乱差的出租屋的代名词。当然,这些情况确实也或多或少存在,为此,宁波市政府也对存在问题的众多群租房进行了整治。
无论目前宁波的拼租房条件如何,不可否认的是,我市仍然有大量外来人口居住在拼租房里,有些是出于生计,有些是为了供养父母,有些是为了供孩子念书……选择花尽量少的钱租住在拼租房里的人们,既有着对生活的无奈和忧愁,也充满着对未来的无限渴望和希冀。
在江东东柳街道安居社区的荷兰村里,有这么一幢小别墅改成的拼租房,4层楼的每一层都被分割成10平方米左右的四五个房间分别出租,这些房间的租金每月在800元左右,这里的租户大都是最普通的外来打工者。新婚不久的小张夫妇,做泥水匠的老李就住在这里。
一对小夫妻很快就要离开这里
小张今年28岁,老家湖南永州。2012年,他来宁波打工,在慈溪电子科技园里的一家单位,认识了现在的老婆。
“我老婆是甘肃的,她老家实在离这里太远了。这4年来,我们一共才回了3趟甘肃。”在这间总共才10平方米出头的拼租房里,小张一边抽着烟,一边倚着房门和记者聊了起来。
屋里有一张大床、一排顶着床脚放置的矮柜、一个小阳台上晒满了衣服,阳台一角的一个铁架子上摆着个架着锅的电磁炉,旁边还有一张折起来的小桌子和两把小折椅,实在没多余的地方可以落座。“平常如果在家里开火,就把阳台上衣服都收了,在那做饭,也在那吃,这会儿正晒着衣服,所以不太方便。”就这样和记者站在门口聊天,这个腼腆的小伙子始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小张还是觉得这里的房租蛮高的,要不是为了照顾老婆,让她住得离单位近一点,进出方便,他宁可到梅墟去租房子住。“那里花500元租的房子也比这里大。”小张说,他们在这里最多待到年底,就准备离开宁波回老家过日子去了。
别看这小夫妻俩在宁波是挤在这么一间小小的拼租房里,经过这几年在宁波的辛苦打拼,他俩靠着自己的本事,省吃俭用,已经在小张的老家县城里,买了一套120多平方米的楼房,而且去年装修好做了婚房。
“宁波的房价实在太贵,我们可买不起,在我们老家就不一样了,最好的楼房也才3000多元一平方米。现在家里的房子付了首付,每个月按揭要还2700元,所以我们在宁波能省就省点,以后回家过日子就轻松了。”小张乐呵呵地说道,他自己现在在梅墟的一家机械厂干活,虽然过着两班倒的日子,挺辛苦的,但收入还是很不错的,比他老婆的工资要高不少。
夫妻俩已经打算好了,用存的钱回湖南老家去开家小店,再要个健康的小宝宝,这样差不多人生就暂时“功德圆满”了。“我还有个弟弟在江苏苏州打工,我们兄弟俩都离家出来打工了,父母还都在老家,他们年纪也不小了,我想多在他们身旁照顾照顾。”小张说。
搬起桌椅到楼下小聚
小张夫妻的邻居、46岁的老李凭着自己的手艺,也算是在宁波的建筑装潢界站稳了脚跟。
6年前就从陕西老家到宁波打工的老李,一直靠做泥水工挣钱,忙的时候,一个月能挣上六七千块钱,最少的时候也有三四千元的收入。老李在宁波的开销除了房租,其他的不会超过1000元,余下的钱,全都寄回了老家。在老家务农的父母身体不好,看病吃药都靠他,儿子在老家念初中也要靠他的收入支撑。
为了给老家多寄点钱,5年前老李就把烟给戒了。如今,跟工友一起喝点小酒,吹吹牛,就是他闲时最开心的事。老李租的这间房,是同一楼层里最小的一间,屋内除了有张1.5米的床,就剩下靠窗的地方摆着的一张茶几。
除了偶尔吃个泡面,老李几乎从来不在拼租房里吃饭,做工的时候都在外面对付了,闲着的时候,就去吃个快餐。赶上小张家开伙,他串门的时候偶尔也会蹭个饭。
“最难办的就是老乡来串门,我自己家没地方坐,就只好找小张借个折叠椅,天气好的时候,在楼下跟哥几个喝点小酒,碰上下雨天就在过道上喝,邻居要进出,我们就起来让下,再接着吃。”老李憨笑着说。
从出来打工第二年起,老李经历的事情还真不少,父母患病、工资被老板卷走、老家的老婆不堪贫困和他离了婚……一转眼,他在这间拼租房里已经住了5年。
“我还得在这再熬几年,等儿子上完高中。”老李说。
夜晚,一位娱乐场所从业者,从出租房匆匆赶去上班。
同样是拼租房,在江东黄鹂新村一幢老式楼房的3楼,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里住着的这三个女孩,跟老李他们又有不一样的生活,她们是“都市夜归人”。为了生活需要,她们穿梭在灯红酒绿之间,吃着青春饭,过着日夜颠倒的日子。
她想把家人接来宁波团圆
一般每天下午4点左右,22岁的安徽姑娘陈淑君就会和她的两个拼租邻居坐到一块吃一顿相对丰盛的晚餐。虽然三人中小陈的年纪最小,但是做饭这活,她比两位姐姐可都要拿手,所以每天三个人在一起吃的这顿饭,基本都是她来张罗的。
小陈老家在安徽阜阳的农村,高中毕业没有考大学,就离开家人独自到宁波来打工了。不仅为了给父母减轻负担,更重要的是,她想让弟弟和爸妈早点过上好日子。
刚来宁波那会儿,她到象山的服装厂、慈溪的电子厂都打过工,不过,工厂里的收入太低,始终距离小陈的梦想太遥远,她最终选择了现在这份酒水推广的工作。
小陈的房间有10多平方米,收拾得却很干净,屋里摆设几乎跟普通女孩子家里的闺房一样温馨。“别人眼中,我们每天穿着某品牌啤酒的光鲜制服,进出饭店的各个包厢,向客人推荐啤酒,轻轻松松就有不错的收入。其实这工作远没有那么简单。”小陈说,基本工资加销量提成的收入模式,注定了他们只有把自己推广的啤酒销量冲上去,才能拿到比较高的提成。为了能在这行多挣钱,小陈中餐晚餐期间都在一家档次还不错的饭店忙活,晚餐时间差不多过了,她还得赶去一家海鲜大排档做吃夜宵的客人生意。就这样,几乎每晚都得忙到12点左右才能回家,到了夏天,可能还要忙到凌晨两三点。“回到家,随便冲下澡,往床上一躺,不管外面有多吵,我都能呼呼大睡过去,实在是累趴了。还好中餐做完能回家休息几个小时,不然老早累倒了。”小陈说,这点辛苦,她一直都觉得没什么,最让她心烦的就是遇到没素质的客人,要逼她喝酒,甚至还有趁机“揩油”的。不过,为了能推销更多的酒水,很多时候,小陈也只能忍下来。
天天都在上班,小陈根本没什么时间交朋友,所以,邻居两位姐姐就成了她这几年走得最近的朋友。“她们也都是晚上上班的,有时候我中午下班回来,她们都还没起,要等到我下午买了菜回来,她们才刚刚起床。这时候,我们就能在一起聊聊天,一起做晚饭,然后吃完各自出门上班。”小陈说,除此之外,她就几乎没有其他的社交活动了。
小陈会每月按时寄一部分钱回家贴补家用。她打算等弟弟大学毕业后,也来宁波打工的时候,就结束拼租的生活,找一个大房子单独租下来,和弟弟一起住,把爸妈也都接过来住,这样他们一家人就能在宁波团圆了。
她们都只能继续挣钱
李悦比陈淑君大三岁,从江西九江到宁波有6年了,打她到宁波那会儿起,就一直在夜场上班,上班的地方换过好几个,可依旧是每天过着日夜颠倒的日子。李悦说她最喜欢喝小陈煲的汤,因为几乎每天晚上下班,她都是醉醺醺的,甚至是处于醉酒状态,傍晚起床能有汤喝,会让李悦感觉自己又从喝醉的状态中复活了。
“身体总是自己的,我现在每天上班,都会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喝多,但一个月难免总会喝多几次。想转行做点别的,总觉得来钱没有这行容易。”李悦说得很坦诚,她觉得自己一没学历二没技术,而且吃不起苦,只能靠喝酒在这行混着了。
在这行做了6年,李悦有时候自己也感到很郁闷,她的银行卡里这会儿只有不到五位数的积蓄。其实,她的收入并不低,尤其是在刚入行的时候,她甚至一年之内就存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10万元。李悦说,她几乎不会寄钱回家,怕寄回家的钱多了,家里人会知道她在干什么,毕竟她现在做的行当会让一些人看不起。所以,偶尔妈妈问起了,她就说自己在宁波工厂里上班,收入一般般,不过也有点钱可以攒下来,如果家里有需要,她可以拿出来寄去。
跟不少做这行的女孩子一样,李悦实在太空虚了,3年前她迷上了打牌,有段时间甚至天天除了打牌啥事都不干,班都懒得去上。“银行卡里存的钱,没几个月就输光了,接着就是上班一挣到钱就去打牌,混混沌沌地过了差不多半年,后来总算是想明白了,再也不碰打牌这玩意了。”李悦说。
但是倒霉的事还没结束。李悦不打牌了,也安心上班了,两年之后有了点积蓄,又被男朋友给骗走了。李悦说,她宁愿相信男友是生意失败,并不是存心骗她的钱。但她心里最过不了的坎就是,他借了她的钱之后,没多久就失联了,从此再没任何音讯,这让她伤心了好一阵子。生活还要继续,她也只好在这行做下去。
跟李悦住在一起,又在同一个地方上班,还是老乡,年长李悦三年的王艺,虽比这个小老乡要精明得多,但来自家里的负担,让她也得在这行拼命挣钱。
以前,王艺不需要通过喝酒来挣钱,每天按时上班,给客人点点歌,端茶递水、倒倒酒,就能挣到钱。这两年,王艺感觉到,这一行越来越难做了,不仅工作压力大了,任务重了,收入也跟她的业绩挂起了钩。为了完成业绩,她就得跟客人多打关系,而这种关系,就是维系在喝酒之上的。
“我不能跟李悦比,她还年轻,也没有家里的负担,而我至少要供弟弟妹妹念完书。”王艺说,她要拼命把业绩做上去,才能挣到足够的钱。“我自己也知道,这碗青春饭也吃不了多少年了,趁这两三年时间,再拼一拼,能多挣点就多挣点。家里人都还靠着我呢……”王艺说。
大学生刚毕业不久,有的加入了白领阶层,有的选择了自己创业,他们的职业生涯跟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才刚刚起步。在鄞州盛世天城小区的一套分隔成六间的拼租房里,就有这么三位90后的大学毕业生,他们也在用各自的方式,一笔一画地勾勒着未知的将来。
她们都在不断进取
跟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众多白领一样,每周一到周五,陈爱芳几乎都是过着单位与出租屋之间两点一线的平淡日子。在宁波念完大学,她就进入了一家餐饮企业做内勤,一晃就是两年。
小陈的老家在浙江湖州,这几天刚过了25岁生日,她把自己在盛世天城的拼租房,布置得跟家里的闺房一样,满目都是整洁、干净又不失温馨的粉色系。
不甘于现在的平淡生活,小陈决定一边上班,一边继续学习,花两年时间去考个注册会计师。“这个证书的含金量高,有了它工作也容易找,收入也会比我现在高很多,我一定会努力的。”小陈这样鼓励自己,要改变自己的现状,就要付出辛勤的汗水。
在这6户拼租房的租客中,在装修公司做室内设计的吴佳惠和小陈算是最投缘、最熟悉的了。两人年龄相仿,也都很文静、爱干净。她俩在这里一起住了快一年,平时除了会抽空聊聊天、拉拉家常,周末的时候,有时还会一起出去吃个饭喝个茶,也算是志同道合的近邻了。
佳惠是江苏人,在杭州念完大学,就到宁波这家装修公司来入职了。她来宁波并非偶然,因为她的大学初恋就是宁波本地的。大她一届的宁波男友毕业回宁波后,她发现男友和她的联系少了。后来才知道,因为男生家里是办企业的,他的人生轨迹从大学毕业之后,就已经被家里都规划好了:为了家族企业,他必须找个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成家生子。
一开始佳惠并不理解,也不肯轻易放弃。毕业后,她为了男友来宁波工作,男友还给她找了个公寓楼,有时会到她这里来过夜。不过,她很快就发现,她的初恋此时已经跟家里撮合的一名企业主女儿来往非常密切,这让她觉得自己成了夹在他俩之间的“第三者”。挣扎了半年,她终于决定彻底放下这段不可能有结果的恋情。于是悄悄从公寓搬走,住到了小陈的隔壁。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佳惠才让自己彻底从这段刻骨铭心的情伤中走了出来。
现在,她跟小陈一样,一门心思扑在自己的事业上:“虽然忙碌,也很辛苦,但是很充实,很适合我。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把自己的名字铭刻在我设计的产品上,我要为自己代言,做个坚强的时尚女子。”
他还在寻找属于自己的机遇
能跟这么两位相貌与智慧都不俗的美女成为邻居,朱睿自己也一直觉得非常幸运,虽然美女邻居只是有时会请他帮忙搬个洗衣机、换个灯泡,或请他吃个汉堡、啃个鸡腿表示谢意,但至少大家还算是相当熟悉。
朱睿是浙江温州的,跟小陈一样在宁波念完大学,就选择了留在这里折腾。之所以说是折腾,那是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嘛。毕业到现在都三四年了,他既没折腾出啥事业,也没打算回老家。“还是想在宁波再混几年,要是到时候还没有方向,再回老家也不迟,反正家里不缺钱。”朱睿说。
大学刚毕业那会,朱睿和本地的一个同学合开了一家手机配件店,卖苹果、三星之类高端手机的各种配件、配饰。开了一年不到,两人就把生意不错的店面转手盘了出去。这一年他们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大概每人存下了10多万元钱。没多久,两人再度联手,在一家商场的美食城承包铺位,开起一家连锁小餐饮店。不过,由于商场客流量不多,开了一年多的小餐饮店支撑不下去,两人亏了老本歇业退出。
这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朱睿都没找到好的项目,又不甘心到普通的写字楼上班,眼看着存折里的数字一天天少下去,他不想让家里知道自己手头紧张。为了节省开支,他就从每月租金2000多元的单身公寓搬了出来,和两位美女邻居住到了同一个屋檐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位邻居的缘故,朱睿一度还觉得自己早就应该从那个单身公寓搬出来了,住在这里的感觉反倒没以前那么孤单。
26岁还很年轻,朱睿的人生经历其实已经比不少同龄人都丰富。但他却一直认为自己仍然不清楚到底干哪行是适合的,或者说可以让他能够长久地做下去。
“我的兴趣爱好转变太快,这个社会的信息更新速度也快得惊人。我还年轻,还没抓住适合自己的机遇,还有时间可以再混一阵子,至少我能吃苦,没饭吃的日子是不会找上我的。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发现某个行业对我的吸引力,到时候就一定会努力与它保持同步,甚至超越。”朱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