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沈天万与他的画作在一起。
宁波日报记者 汤丹文
8月22日,“美的常态—庆祝宁波民建成立60周年暨沈天万画展”将在鼓楼旁的同心书画院举行。昨天,这位刘海粟的弟子、84岁的老人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独家专访。
“在故乡举办画展,完全是机缘巧合。”沈老这样对记者说。沈天万从小生长在灵桥附近的莲桥第,六七岁时去了上海。今年六月,同心书画院开馆举办“大师走进宁波-刘海粟作品展”,他与朋友一起来宁波看了老师的作品,最终促使他下决心回久别的故乡举办自己的个展。
在中国美术界,沈天万绝对是个特立独行的画家。“我不想模仿、复制别人,更不愿重复自己。”虽然师从一代大师刘海粟和关良,但沈天万从大师身上汲取的不仅仅是技巧,更是创新求变的胆识。
早在上海美专就读时,沈天万就因为不认同当时唯“苏联画风”独尊的风气,而被打入“另册”。当时,他一个人在学校的仓库里被“隔离”,却意外地发现学校创办者刘海粟、颜文樑从日本、法国带回来的精致石膏像,这反而使他不受约束地尽情画素描并研习创作。院校合并后,上海美专成为华东艺术专科学校迁址无锡。他与大师关良亦师亦友。“那时,我们常在无锡状元楼喝酒,关先生拉二胡,我和黄宾虹弟子、国画系主任汪声远先生对唱,酒店老板见我们常去,赊账也没问题。”沈天万这样告诉记者。
不久,沈天万退了学,大有李太白“仰天长啸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气概。不久,他办起了画室。沈天万对记者说,我教学生,并不是让学生一定要学我。对我而言,学生不是“拎出来”的,而是“推出来”的。因材施教,启发学生天赋;挖掘潜力并侧重人格养成,这些做派使得沈天万画室人气旺盛,就连当时沪上著名的张充仁画室、哈定画室的学生都闻风而来。
“文革”开始,沈天万被分配到五金厂上班。他白天上班,晚上还是画画。生活困难,画布用完了,翻过来再画。真的不够用,就让妻子用碱水洗掉了油彩再画。“60多年来,我从未停下过自己的画笔。”对沈天万而言,画画是他的人生态度,更是一生的信仰。至今,他每天仍绘画不辍。
“文革”结束后,蛰伏的沈天万又是“于无声处听惊雷”。1979年1月,改革开放后中国首个具有现代艺术色彩的“上海十二人画展”举行,主要的策展人和参与者就是沈天万。“当时的盛况真是空前,那时我们在黄浦区少年宫办展,一大早就有3000多人来看这个展览。”沈天万回忆道。作为民间画展的“十二人画展”因为画风前卫多样而颇具探索性,它与稍晚的1979年北京“星星美展”南北呼应,对日后的中国艺术影响深远。
观看沈天万的作品,让人感到他的画作在现实与幻想之间,静物是构成的组合和色彩的“交响”,风景也不是某个景点、某个建筑的风景,而早已注入了自己的感受,是他自己心中的风景。常说画如其人。但人们有时很难把这些色彩鲜丽、风格粗犷的画与这位儒雅、温和、不善言谈的艺术家联系起来。不过,沈天万也笑着向记者透露,年轻时他还是挺活跃的,当时在上海精武会,他还夺得过举重卧推的冠军。所以,直到现在,沈天万身形仍然挺拔,仍能“老骥伏枥”,画画不已。
曾有评论家这样认为:在海派油画的传承与创新上,沈天万是一位担当得起“追求艺术之真的勇士”:他感悟自然,把“变”成为一种“常态”———“美的常态”。他对记者说:“说我学的是什么派,那是不准确的,每个艺术流派都有我学习的地方。”他曾画了不少自画像,艺术风格几乎涵盖西方所有的流派,也许对他来说,求变的过程才是快乐的。
当然,沈天万并非没有自己的美学追求,特别是到了晚年。他说,他常常思考中国人画西洋画的特点是什么?“也许(只有把)中国人的绘画历史,中国人的用笔,中国人的思想体现结合起来,才是真正中国人的油画。”
有评论家曾这样认为,沈天万晚期作品体现了以“意”写“形”的特征,这其中透着民族审美意识的亲切。沈天万也这样告诉记者:“东方的艺术还是比西方的更加高深莫测,像中国绘画艺术的实中有虚,虚中有实,虚实相生的追求,很具有现代感。”
此次画展中,沈天万的代表作《京剧系列》就体现了他的这种追求。在他的笔下,戏曲人物吕布与貂蝉都在“似”与“不似”之间。画作内容反映的是中国传统戏曲文化,但观者也分明能看出表现手法中不乏“凡·高的狂热色彩,塞尚的扎实体块,马蒂斯的直接调色和毕加索的立体变形”。这种把西方现代绘画的多元手段注入本土本民族印记的画作,体现了一种强烈的当代生命色彩。
沈天万对记者说,每一张画作的生命力是独立的,我不喜欢重复,像宁波人俗话说的“阿宝背书”,绝对不行。“你看,这张《貂蝉戏吕布》(题图)两个人物的眼睛,每人只画了一只,而且都闭着,这就很有意思。”最后,这位八旬老人近乎顽皮地对记者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