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岁,他的母亲不堪家暴,离家出走。
7岁,父亲送他去上学,看到别人都有妈妈,“爸,我的妈妈呢?”他会问。
14岁,父亲酗酒过度去世,他寄居亲戚家,常被念叨“没家教”。
17岁时,他抢劫又盗窃,被判7年。
后来,他贩过毒,吸过毒,多次入狱。
所幸,一直等他的女友,让他决心和过去决绝。
他戒了毒瘾,结了婚,有了女儿,而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地方,空落落的,那就是,缺席了36年的母子团聚。
他能找到吗?
最怕别人提到自己的母亲
温州乐清人阿斌(化名),今年40岁。
他始终记得,自懂事开始,就和其他孩子不同。“爸,别人都有妈妈,那我的妈妈呢?”阿斌常迷惑。
但他每次提起,父亲都会狠狠地回一句:“你妈已经死了。”
阿斌渐渐也心领神会了,在这个家,妈妈是个禁忌的话题。
之后很久,他再没问过这个问题。
“如果我妈死了,起码能有个说法,可亲戚也从来没有提起过我妈怎么死的。”但在阿斌心里,这依旧是个绕不开的结。
后来,阿斌的父亲犯事入了狱,他跟着奶奶生活。
8岁时,奶奶去世了,阿斌又回到了出狱的父亲身边。
父亲经常酗酒,喝醉了,就打他。
“我从小就很孤僻,自尊心强,自卑心也强。”他说,他不怕父亲的打,最怕的是别人提到他的母亲,“有人和我吵架的时候会说,你这个没娘生没娘养的,那时候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一次次犯事的他多次入狱
14岁的时候,阿斌的父亲因酗酒过度,去世了。
阿斌说,在他心里,父亲会打他,却也爱他,至少,曾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如今,都没了。
父亲在世时,房子也是租来的。没了家,阿斌寄居在亲戚家。
很快,他发现那里没法长住,比如,吃饭的时候,他用筷子在盘子里挑几下菜,就会被教训“没家教”。
阿斌开始流浪,睡过操场和草地。饿了,就上山挖地瓜,还偷过人家的鸡,只为填饱肚子。
天冷了,他挤进草堆,最终却被老鼠和跳蚤逼得离开。
“有时候,晚上会睡在父亲的坟头,睡前边哭边骂,骂他把我生下来干什么,让我无依无靠。”阿斌说。
流浪时,阿斌认识了一些狐朋狗友,跟着偷东西和抢钱。17岁,他被判入狱7年。
提前两年出狱,阿斌去了湖州,打了一年工,挣得少,又不老实了,干起了贩毒营生。
贩毒中,看到别人吸毒,也从好奇,到深陷其中,一发不可收拾。
2001年,阿斌再次入狱。
浪子回头憧憬安定生活
第二次出狱,阿斌依旧浑浑噩噩,继续贩毒。
这期间,他爱上了一个女孩,谈起了恋爱,住到了一起。
阿斌说,也是从这里开始,他憧憬起了安定的生活。
然而,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帮赌场看场子,加上吸毒贩毒,阿斌再次被抓。
牢中,阿斌最挂念的,是那个在外面等他的女孩,“我也三十好几了,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过下去了。”
第三次出狱后,阿斌下定决心,要开始新生活,和过去的那些“朋友”断绝来往。
2008年9月,他和女友结了婚。很快,他们有了女儿,日子也有了希望。
然而,沉重的生活压力,却又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当地社区的帮教人员陈姿女士,出现在阿斌面前。
她不仅帮阿斌申请了低保,还帮他解决了经适房问题,甚至成功帮助阿斌摆脱了毒瘾……
“我希望我能够靠自己的双手,给老婆孩子幸福的生活。”阿斌说,他还辗转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真正开始撑起这个家。
“再也不能出什么乱子了,那么多人关心我帮助我,我不能对不起他们。”阿斌说。
人到中年渴盼寻找母亲
转眼,他步入了40岁光景。
阿斌说,越安定,他就越想母亲,因为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今年年初,阿斌试着去找到一些亲友,还有以前的邻居。
这时,他才知道,当年母亲是因为不堪忍受父亲的家暴,选择了离家出走。
4月9日,抱着一线希望,阿斌来到了乐清公安户籍窗口。
阿斌跟民警讲述了自己的经历,留下了之前打听到的——母亲好像陆某,50多岁,“人可能在江西”。
户籍窗口民警陈冰雪,记下这一切后,决定试着帮他完成这个团圆梦。
然而,当她按照阿斌留下的信息,搜索全国人员信息后,仅读音相同的人,就有20多个。
陈冰雪也犯难了。最终,她决定用最原始的方法去查——她编辑好信息,逐个给上述人员的户籍地派出所,发出了协查函。
让他们失望的是,接连收到的回复,都是否定的。
回复越来越多,阿斌寻找到母亲的希望,却变得越来越小。
相见那一刻,母子深情相拥,泪流满面。
终于盼来迟到36年的团聚
就在阿斌也觉得希望渺茫之时,4月10日下午,江西省铜鼓县警方,回复了一条令人振奋的消息。
原来,当地一名姓陆的女子,不仅年龄和阿斌提供的信息比较符合,关键是,她说自己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儿子,就在乐清。
陆某在江西,已有了家室,生活还算不错,又有了3个儿子。
“一晚上没睡着,一直在想着这个事情。”阿斌收到这个消息后,辗转反侧。
第二天下午,阿斌鼓起勇气,拨通了民警给他的电话。
电话接通一刻,按捺在阿斌心里36年的情愫,一下子迸发出来,“妈,我想你,别人都说我没妈,其实我是有妈的。”没说上几句,他开始嚎啕大哭。
站在一旁的民警,也跟着潸然泪下。
彼此挂念从未停歇
阿斌这才知道了一切。
原来,1973年,父亲在江西打工,认识了自己的母亲。
当年,陆某才17岁,却在家人支持下,糊里糊涂就跟阿斌的父亲结了婚,来到了乐清。
然而,阿斌的父亲酗酒后,经常打骂陆某。
阿斌4岁时,母亲带他逃回了江西。不过,没多久,阿斌的父亲追到江西,把他接了回去。
一年后,陆某也改嫁了。
陆某说,她也曾想过,再去找阿斌,但一直没勇气。
阿斌六七岁时,陆某曾托乐清的熟人,带过来一张阿斌的黑白照片,以解思念。
只是,后来这个熟人去世,就此失去了阿斌的消息。
4月10日,当地派出所打电话给陆某,说乐清有个男的,一直在找自己母亲,会不会是她的儿子?
陆某听到这个消息,眼泪一下子“啪嗒啪嗒”流下来。其实,她也一直在盼着这一天。
5月5日下午,阿斌在民警陪同下,早早来到了机场。
母亲乘坐的航班,终于要在下午2点30分降落了。
等待时,阿斌好几次眼眶含着泪,望着远方。“想想马上能见到妈妈了,我就想哭。”
下午2点40分,阿斌远远看到母亲,从出口处走来,他立即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她。
“你是阿斌吧?你是阿斌吧?”母亲也一直抱着她,不停念着儿子的名字。
阿斌说,这个拥抱,虽然迟来了36年,但终究盼来了团聚。想想这一路,不易,却很值。“感谢所有帮过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