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自2011年8月起，我省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力度，启动实施重污染行业整治。两年多时间过去，整治行动效果如何?近日，本报记者回访省内铅酸蓄电池、造纸、印染、电镀、制革等整治重点区域，今起推出一组调查报道。今日刊发首篇《鳌江又见江豚来》。
浙江日报11月28日讯鳌江水流经温州市平阳县水头制革基地旁的鸣溪村。在村党支部书记陈亲兴眼里，现在的河水至少已经没有臭味，也能见到鱼。
从曾经一年加工上亿张生猪皮革规模到实现“无制革”，被称为“中国皮都”的浙江平阳经历了10年痛苦转变。
这个深秋，记者走进平阳，带着更大的疑问：一个年产值最高时达40多亿元、占到全国1/4市场份额的支柱产业，因严重污染被铁腕整顿后，会给当地经济带来怎样的影响?
鳌江曾经“死去”
车子行进在平阳水头镇，街道狭窄逼仄，两边楼房低矮，怎么都无法和昔日辉煌的“中国皮都”联系起来。旁人提醒我，“你别看，这里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店面，要十几万租金一年呢。”这个位于温州市西南角，四面环山、紧邻国家级风景区南雁荡山的小城镇，鼎盛时期，有3万多人参与制革业。
“家家户户备转鼓，张张猪皮晒铺面”，这是对水头数百年传统皮革手工业兴旺发达的生动描绘。2001年，水头获得“中国皮都”的称号。2003年，水头全镇大小制革企业发展到1261家，占地近3平方公里，拥有转鼓4000多个，年加工猪皮革1亿多标准张，年总产值近38亿元，皮革及相关产业税收近4亿元
早在水头获得“皮都”称号的前6年，鳌江便已“死去”。环境污染触目惊心。每天7万多吨污水未经任何处理就排入鳌江，导致鳌江水质基本丧失水体功能。据统计，在全省工业总产值中，电镀、制革业的比重不到5%，但总铬排放量却占全省的92%。
1992年，鳌江水系还属于二类水质，1994年降到四类，1995年之后，发展到劣五类。污水流经之处漂浮着蓝黑色粘液，河道基本失去功能，成为浙江省八大水系中污染最为严重的水系。
“最初治污的指导思想还是想保住生皮制革，不仅是它对地方财政的贡献率，而且关系到数万人的饭碗。”水头镇镇长白福文说，当时采取“有多少生产能力就建多少个污水处理厂”的思路，拆除了57万平方米用油毛毡搭建的厂房，把1200多家企业划片整合为168家，以转鼓数量筹款先后建起5个污水处理厂进行治理。
然而收效并不理想。“头一次要为污水花钱，成本一下增加几十万，我们当然不干。”回忆起当年的情况，一位制革老板说。虽然企业少了，转鼓还是一样多，监管污水排放更像是一场猫与老鼠的游戏。河水依旧黑臭如昔，群众投诉不断。
制革退出皮都
鳌江水，是平阳整治废水的一面镜子。
11月，当记者走进水头时，看到平阳鳌江发黑发臭的江水已经转黄，并且在上游区域出现了多年未见的江豚、跳鱼、小蟹。
“江豚已经消失很久了，现在又能看见了。”说起这些年的变化，陈亲兴感概万千，“以前有外地亲戚要来走访，我都抬不起头来，水又臭又脏，空气也有臭味，现在好了，我主动邀请他们来家作客。”
这源于平阳制革业第一道工序的“被砍”。2012年初，平阳县郑重决定，与其不断“修修补补”，不如从源头上彻底淘汰生皮制革生产。制革第一道重污染工序全面退出，可削减污染物排放80%左右，从根本上解决平阳制革业对鳌江的污染。2013年7月1日以后，生皮铬鞣工序以及相关的开皮机生产一律取缔，只保留坯革染色、复鞣等后加工与整饰。
“县政府来向我们回收转鼓，我们想，反正也要想办法转行了，趁价格还不错，就都卖给政府了。”一家皮件厂老板告诉记者，一只转鼓的回收价是30万。一年时间，平阳共收购转鼓355只，削减了48.5%的生皮产能。今年8月，水头提前实现“无制革”目标。
产能被大幅削减。从鼎盛时期的1000多家制革企业(含家庭作坊)到如今的12家，生皮铬鞣工序几乎全部叫停。同时，平阳县水头镇制革年产值从40亿元逐渐下降，预计2013年产值仅10亿元。
有当地领导给记者算过一笔得失账：这些年，水头制革加工累计为地方财政带来近20亿元的收入，但是地方政府在对其污染的河流治理、环境治理，以及工业配套治污等投入至少超过100亿元。虽然，制革业给水头经济带来了一时繁荣，但是严重损害的水头百姓的健康，也伤害了广大下游群众。“小康，小康，先得健康，钱包鼓了命却短了值不值?”
通过这一轮的整治，原先在八大水系中水质最差的鳌江情况趋好。今年1月至10月，鳌江流域江口渡出境断面暗淡浓度均值为0.904毫克/升，比去年同期下降0.234毫克/升，下降20%，经省政府考核为优秀，群众投诉也相应减少。
产业去旧换新
“轰隆隆，轰隆隆……”这是水头镇居民最近常听到的声音——推土机在工作。记者来到水头制革老基地，看到的是一片废墟。“这里的老厂房要全部推倒，重建企业标准厂房，配套先进的排污设施。”当地一位环保负责人告诉记者。
水头制革基地管委会负责人吴逢木说，该基地内的企业正在静待新一轮的重组。不过，有的企业已经等不及了，朝产业链上下游发展。皮件皮具产业和宠物用品产业，正在平阳做大做强。
水头镇侨信皮件有限公司1991年就已建厂，负责人郑菊妃介绍，以前做皮革，每年有1亿多元的产值，现在做皮带也能做到1亿多元。但是皮革的治污成本是皮带的1倍多。
整合了4家企业的浙江鹏昌皮革有限公司董事长练祖绸已在谋划未来的发展。练祖绸表示，他们将要生产牛皮革，还要建造无尘车间，生产高档产品，将原先每件只卖20多元的皮革提升到50元、100元，5年内产值计划达到10亿元。
2006年至今，水头皮带、皮具、宠物用品等生产企业由数十家剧增至400多家，其中大多数经营者为原先的制革企业主转型而来。据统计，水头镇的皮件生产企业数量逐渐增加，预计2013年产值可以达到40多亿元。如今水头皮带产量和宠物用品产量均占全国市场份额60%以上，正因为这两大产业的发展壮大，平阳顺利从制革业的整顿中转型。
“这条路，我们走对了。”水头副镇长张周礼，在记者离去时，说了这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