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会会长谈菊美(右)和会员谈笑风生。
会员们在协会活动室里锻炼。京华时报记者 陶冉 摄
3月31日，浙江湖州。
鼓槌落下，鼓面传来的咚咚声经狭窄的巷弄放大，尤为震耳。十几位老人着蓝绸衫，分列两行，红色腰鼓系于腰间，醒目、好看。
腰鼓队是南浔康复协会众多兴趣组之一，一个月后就是协会成立12周年庆典，鼓手们正在加紧练习。
这些原本被癌症判了“死刑”的鼓者，都曾经历恐惧、无助和迷茫。而今，他们却带着温暖的笑，迎接新生。
1 患病
67岁女老师患癌43年
“你看我，常人一样嘛。”沈乃萍走了两圈，坐下拍拍腿，在膝盖上方20厘米处比划，那里发出木头敲击的闷响，“从这里就截掉了呀!”
沈乃萍67岁，假肢陪伴了她43年。她截肢是因为癌。
沈乃萍是名数学老师。1973年体检，早于入职通知先到的，是一纸诊断证明：骨癌。肿瘤生在右脚脚踝。沈乃萍傻了，她才24岁。当年12月，沈乃萍手术切除了整条右腿。
1993年，沈乃萍的爱人在汽配厂被高处落下的汽配件砸中，此后脑血肿卧床两年多。沈乃萍拖着残肢，一边照顾爱人，一边供儿子读书。她白天教书，晚上手工做文胸，“有时到凌晨一两点，能做10个换50元”。校长同意她周六日在家教奥数。其间，她又自学专科课程，通过了湖州师范学院考试。2001年，沈乃萍患子宫肌瘤、卵巢附件恶化，一并做了切除手术。
然而，这不是终结。去年5月生日前后，沈乃萍被诊断出右侧乳腺癌并伴有淋巴结转移。“没有很疼，就是抬不起手，麻痹大意了。”沈乃萍说，确诊时为三期，“生存期不长了”。
沈乃萍说得轻描淡写，旁人却不这样想。张立新80岁，负责协会的宣传工作。7年前，他被检查出胃癌中期，“好在位置好，生在十二指肠附近”。他被切除了四分之三的胃，却精神矍铄得看不出病态。于他而言，沈乃萍是榜样，更是希望。
2 彷徨
他们不是生来坚强
沈乃萍始终想不通，怎么都叫自己赶上了?3次患癌、6次大手术，还有可怕的放化疗……她手机里存了好多鼓励的短信，她把这些当成化解痛苦的力量。
谈菊美是协会会长兼法人代表，因两度患癌，切掉了双侧乳房。19年前，刚退休的谈菊美准备乐享天伦时，左侧乳腺癌的诊断，使其如从云端坠下，焦虑、恐惧、忧愁、失望……甚至是后悔，一系列的情绪交织，令她难以招架。
当时，有同学33岁时患乳腺癌，仍活得好好的，让她有了点信心。手术前一日，医生叫她爱人到办公室。谈菊美说，“我那时想，一定恶化了，干吗要避着?”爱人回来后没说什么，谈菊美心里更犯了嘀咕，事后才知道去讨论手术费，“是敏感。那可是癌呀!”
复发是在2002年，右侧乳腺癌。谈菊美几乎被击垮。上次手术后，她注意保养，勤加锻炼，“怎么又摊上了这种事?”失望中，她曾想了却残生。恰逢湖州癌症康复俱乐部入院慰问，一位严姓患者对她说，“活一天乐一天，不乐白不乐”。谈菊美也想成为她，快乐而有意义地度过余生。
对邱月琴来说，癌症则意味着“歧视”。湖州是一座小城，南浔是小城里一座古镇。邱月琴说，因医疗水平不发达，很多人对癌有偏见，觉得会传染。她病愈返厂后，发现有同事躲她，“我很难用语言描述这段经历”。时过境迁，邱月琴现在聊起自己的病，却用到“康复”这个词：“我乳腺癌康复25年了。”
3 自强
组建协会共同抗癌
几乎每一天，邱月琴都要穿过狭窄的巷弄，进入这座约150平方米的独栋小楼。过道里有协会的宣传栏，每周都有更新。楼外门牌上写着，“南浔康复协会”。一楼是活动室，摆满了会员的手工、书画作品，每天只有一人值班，但其他人总要不时来坐坐，“这里有别处寻不到的温暖”，“来到这里，我们觉得不再是病人”。
2004年5月18日，南浔康复协会成立，最初只有18人。当时协会还没有独立建制，甚至没有固定活动场地，每次大会要借南浔人民医院会议室召开。小会则更为随意，路边、公园、会长家，随便择一处便可成行。
邱月琴是首批18人中的一员。这些年，她看着协会逐渐壮大，有了法人代表、两迁新址、会员达到近百人……她觉得，这里是家。
谈菊美更是如此。2004年，湖州抗癌协会、湖州癌症康复俱乐部建议其回到南浔，建立一个新机构。谈菊美开始联系癌友、制定规章制度，每月25日一次大会，每年12月25日做上一年工作总结和下一年工作计划。
2010年10月，协会开始着手申办独立建制，但需满足有固定活动场地、3万元注册资金等条件。谈菊美找到南浔房管所，对方将百间楼47号一间有天井的旧民宅提供给协会使用。
谈菊美至今记得初次踏进房时的情景，因久无人居，地板已经腐坏。屋顶破漏，阴雨时就会渗水。窗上没有玻璃，用塑料布挡着。但谈菊美心里却有一丝激动，这是他们自己的家，一个真正的家。
谈菊美又想办法修整，街边有人粉刷外墙，就跑去问对方的单位，看能否帮忙。这样一路问到城投公司，时任副总顾新江的母亲也患癌症，有感而发，出资大修了整间房。2011年12月6日，协会申办成功，成为湖州唯一具有独立建制的癌症康复机构，并可享受每年5万元财政拨款。
2014年9月9日，因百间楼景区改造，协会移址，新场地更大、更新。
4 重生
唯有正视才能克服
协会有本册子，记录着会员名单。这些年，有人加入，有人辞世，人数总是不定。“95……不对，是94。”谈菊美翻开名录，耿慧英的名字打了个黑框。
耿慧英患直肠癌7年，前后进行了30次化疗，去年8月15日离世。
“都说患癌5年意味着病情稳定，就像新生，可她……”邱月琴与耿慧英私交甚好，耿慧英卧床时曾多次探望，其过世后，她还前往殡仪馆吊唁。邱月琴说，每年11月25日，协会会为满5年癌龄的会员举办“生日宴”。这一天，他们会买来生日蛋糕，献上提前一个月排练的舞蹈，虽不专业，都是最诚挚的祝福。“耿慧英曾是被庆祝的一员。”
谈菊美说，截至目前，协会共有34名会员离世。每名离世者，协会都要送上花圈，却极少集体吊唁，“心里虽有不舍，还是避讳，怕联想到自身。”毕竟，这里有太多相同际遇的人。
曾经，他们入院慰问癌患时常无功而返，“医院没有单独病房，癌患们避忌，医生就不会透露信息。”近年情况才有好转，不再遭遇“无人可慰问”的窘局。“唯有正视才能克服，”谈菊美说，协会组织兴趣组、举行运动会、请老会员或专家传授康复经验……就是为使会员忘掉病痛，过好来之不易的每一天。
今年4月2日，湖州已入雨季。几名会员穿戴好红衣红帽，走上街头，进行每周一次的文明宣传活动。他们带了几块展板，上面写着，“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宣传地则选在厦门街等人流密集处。他们会以身作则捡拾垃圾，也会劝阻路人减少吸烟。
这些行为常能带动很多人，没人看出他们患过一场大病。每次回来，邱月琴总要记录下这些，像孩子写日记般虔诚，不落下任何细节。
谈菊美说，下一步，协会或将效仿上海的癌症康复组织，将会员的手工、书画作品举行义卖，所得钱款用于更多需要帮助的人。他们因彼此关怀重获生命的意义，他们希望这意义温暖更多的人。
□专家观点
积极乐观有助病情好转
北京大学人民医院泌尿外科主任徐涛表示，一般人们所说的“癌症”习惯上泛指所有恶性肿瘤。目前，恶性肿瘤的病因尚未完全被了解，外界因素如多环芳香烃类化合物、电离辐射等，内在因素如遗传因素等，都对恶性肿瘤的发生有重要影响。需要明确的是，遗传因素在大多数肿瘤中，只是增加了机体对致癌因子的易感性，而不会真正直接遗传。
徐涛说，恶性肿瘤的临床表现因其所在的器官、部位以及发展程度不同而不同，且早期多无明显表现。此外，很多症状也易与其它疾病混淆。例如，肺癌具有刺激性咳嗽的症状，有患者认为是感冒，因而延误。定期体检有助提早发现各种疾病。
徐涛说，患恶性肿瘤后存活期的长短，与肿瘤本身的种类、生长位置、发现早晚等都有关。但可以肯定的是，人在积极乐观的状态下，其免疫系统也会积极工作，有助病情好转。至于“5年关卡”的说法，是指度过5年后，患者存活率较高。“但不完全准确，要看具体的癌症种类。例如，前列腺癌从发病到临床即有8到10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