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吴桐 何书瑶 王潇 王成浩
在距离上海万余公里外的西班牙海港城市维戈，阿尔博公司的新工厂，一只只金枪鱼罐头从流水线上不断产出。
工厂博物馆陈列的账本上，近百年过去，墨迹依然清晰。阿尔博这个拥有155年历史、在西班牙家喻户晓的品牌，8年前被光明食品集团旗下上海水产集团全资子公司开创集团收购。
海外并购常常意味着企业的管理与产品风格改变。但在阿尔博公司，从企业高管到员工大都是原班人马，产品依旧延续着百年风味。公司所在地方政要在庆祝活动上赞扬：上海水产集团承续了企业的良好经营并注入新的活力，期待与具有完整食品产业链的光明食品集团在更多领域推进合作。
中企“走出去”之后，如何还能“量”“质”齐升？上海水产集团的探路对企业跨国并购后的发展或许是一种启发。
收购：补齐全产业链
中西太平洋的热带海域是世界上最大的金枪鱼渔区，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捕捞船。金枪鱼游得快，迁徙力强，白天在深海活动，晚上才靠近海面捕食，对捕捞装备和技术都是挑战。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闯深海、捕大鱼的上海水产集团，目前拥有国内最大的金枪鱼围网捕捞船队，11条捕捞船常年在中西太平洋作业，年捕捞总量9万—10万吨。早前，捕捞而来的金枪鱼大都以原条鱼形态批发。
几年前，上海水产集团在浙江岱山投资建设了舟山环太海洋食品有限公司，将捕获金枪鱼中的一部分加工成鱼柳，作为中间产品售卖。但更接近消费者的一环——海产品精深加工，仍然缺失。
2014年，西班牙阿尔博公司进入了上海水产的视野。这是一家有着近150年历史的食品加工企业，以生产黄鳍金枪鱼和长鳍金枪鱼等罐装水产制品为主。若能收购，上海水产就可以拥有金枪鱼的终端产品。
然而一开始，这桩收购并不被看好。亲历收购过程的阿尔博董事会顾问王勇告诉记者，当时，阿尔博公司股东们关于企业股权转让的意见并不统一，同时还有其他对象在洽谈，参与竞购。
经过一年左右的接触、谈判和一系列繁琐程序，王勇还记得完成交割手续那天，是2016年6月10日。“六十几个年龄参差不齐的原股东坐在一个巨大的会议室里，等着签署股份交割需要的各类文件，取走他们各自的支票。当天我们要完成董事会的变更，还有一堆当地媒体的记者要和新的董事长见面交流。这么大规模的收购在维戈这个小城市可能是前所未有的。”
“收购阿尔博帮我们补齐了从金枪鱼捕捞、运输、粗加工、精加工的全产业链。”上海水产集团有限公司总裁王海峰说，“通过并购补齐产业链，有利于我们在全产业链中动态调节供需，掌握主动权，保持竞争力。”
新厂：产能订单齐升
收购完成只是一个开始。
作为本次跨国并购的执行主体，上海开创国际海洋资源股份有限公司的副总裁邓虎坦言，面对一家100%由西班牙本地员工组成的企业，最初接手管理时也发过愁。首先遇到的问题就是，如何建立中方管理层和本地员工之间的信任。
2016年10月，上海水产集团率领中国企业家代表团访问加利西亚大区时，向大区主席作出了“三不变、一改变”的坚定承诺，“三不变”是不会裁员并充分保障就业、不会改变员工薪酬、不会改变产品质量，“一改变”则将着重于帮助当地企业和产品提升国际市场份额，给阿尔博和当地带来更广阔的发展前景。驻扎在当地的中方管理层，则身体力行地将这份沉甸甸的承诺，和希望建立信任、共赴发展的决心一步步落实。经过前三年的平稳交接，中资管理下的阿尔博开始驶入快车道，企业营收规模呈现逐年增长态势，且盈利能力相比老股东运营时期显著提升。
为积极应对老厂房所在区域发展空间受限、生产设施老化等现实问题，上海水产集团决定加大投资力度，建造规模更大、效率更高的新工厂，以适应新阶段的发展需要。新工厂在2022年年底完成工程竣工验收，随即投入试运营。
新工厂面积扩大至原工厂的两倍，达到2.4万平方米，这使得曾经交织的各类罐头生产线各归其位，产能与效率均明显提升。先进的自动封罐机替换了曾经的手动封罐机，“生产线的重组和技术的进步，让我们降低了成本，提升了效率。”阿尔博生产运营总监胡安介绍，新工厂建成前，两家老工厂工人总数为240人，年产能约7000万罐，搬到新工厂后，员工目前为210人，高峰时达260人，年产能上升至1亿罐。
这让阿尔博获得了全球食品工业界最权威的认证标志之一IFS Food的认证。“拿到IFS认证后，我们在今年顺利打开了美国市场，拿到了当地客户高达100万欧元的订单。同时，这个认证为我们突破法国、奥地利、斯洛伐克等欧洲国家的市场也发挥了关键的作用。”邓虎兴奋地说，今年阿尔博的营收目标是突破1亿欧元。
交融：抓消费新动向
在金枪鱼罐头产品生产上，橄榄油几乎不可替代。因干旱等极端天气影响，西班牙作为世界上最大的橄榄油生产国和出口国，其橄榄油产量连续几年下降。2023年下半年，橄榄油价格开始暴涨，8月份价格比上一年同期上涨了37%，11月甚至达到51%的惊人涨幅。
作为企业股东开创公司派出的首席代表，邓虎感到成本上升对企业的挑战巨大。经与总部商议，阿尔博公司进一步加大产品研发投入，创新推出了用葵花籽油代替橄榄油的新产品。
近年来，光明食品集团及水产集团时常派相关同事专程到西班牙了解阿尔博新工厂，听取工厂的生产运营情况。“我们每次都要开好几个小时的会，各经营团队、各条线的负责人都非常认真地作了反馈，把碰到的困难和挑战作了内部研讨，积极商讨下一步怎么来应对。”水产集团总裁王海峰介绍。
王海峰感触最深的是消费市场的新动向。“原来我们都说产品为王，但现在是渠道为王。我们主要的销售对象，比如西班牙的一些连锁商超或者一些大型食品超市，他们开始逐步调整策略，创建一些自有品牌、自营品牌。其实在我们上海也一样，新零售企业依托渠道优势，自有品牌异军突起。”
眼下，阿尔博产品的主要消费市场仍在欧洲。新工厂毗邻高速，运送金枪鱼罐头的货车只需五六个小时就能抵达马德里市中心的各大超市。食品货架上有琳琅满目的罐头产品，阿尔博公司的金枪鱼罐头被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水产集团也在积极开拓国内市场。王海峰介绍，将自捕原料转化成适销对路的终端产品，需要不断满足国人对海洋食品的消费喜好。“我们看到了新的消费机会，比如在鱼罐头方面，海归族、宝妈，还有健身族等，都是可以挖潜的消费群体。”
8年来，带有欧洲底蕴的家族品牌和中国的企业管理者们不断交融、协作。未来，越来越多来自中西太平洋的金枪鱼，将通过从捕捞到加工的全球产业分工，跨越半个地球，漂洋过海抵达中国消费者的餐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