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泽湖之南、高邮湖之北,有一个白马湖。风景秀丽的湖畔,有建于宋元之交的金湖县吕良镇,相传三国时期的邓艾曾在此屯田。鱼米之乡的吕良镇,民风淳朴。镇四周有护城河环绕,吕良镇老街状如棋盘,镇上原有32口古井,恰如象棋棋子分布。
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的日子里,2021年4月,中共金湖县吕良镇委员会、金湖县吕良镇人民政府,与江苏省口述历史研究会、南通大学口述历史研究中心,联合开展寻访建国前老党员、聆听革命历史的活动。寻访之际,吕良镇健在的建国前老党员一共有六位,他们是:幸福村王国汉,张坝村傅廷兰,振兴村吉凤英、朱兰,赤水村虞福洲,新丰村孙大法。
从1921年党的诞生到1949年新中国的成立,无数仁人志士为民族的解放抛头颅洒热血。在争取民族解放的行列中,中国共产党始终起着先锋模范带头作用,砥柱中流。1945年抗战胜利后,针对党的干部到各地开展工作,毛泽东提出:“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人民好比土地。我们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同那里的人民结合起来,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这是党的群众路线的一种形象比喻。后来,这段著名的论述被谱写成歌曲——《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广为传唱。
本次寻访的六位建国前老党员,年事已高,然而对党的忠诚之心永远殷红。他们安居乡野,永葆本色。在他们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在亲朋乡邻的介绍下,我们共同触摸历史细节,体悟峥嵘岁月,我们依然能够感受到他们平凡而又伟大的坚守。
时光渐行渐远。六位老人行动迟缓,记忆力有所衰退。当地党委、政府一直重视对建国前老党员、老兵的走访、慰问和关心。所在村的党总支早些时候,对健在的六位老党员的光荣事迹已经作了收集和整理。这些当年的资料弥补了此次口述历史访谈中的不足,在微信推文中,我们援引了老人们所在村提供的基础性材料,以便能够丰富地讲好六位老党员的故事。
金湖县吕良镇建国前老党员
口述历史系列之一
王国汉、傅廷兰的故事
王国汉:英雄戎装照
见证浴血战斗的光辉历程
2021年4月17日,我们在金湖县吕良镇幸福村采访建国前的老党员王国汉。王国汉的家位于一条大坝下方,三间瓦房。正屋里的长条桌上,摆放着胶带缠边的相框,里面有几张王国汉在部队时的戎装照。相框外边还放着一张绘制在瓷板上的照片,地点是江西丰城,由“真容艺术瓷像社”绘制,时间定格在1956年6月。照片上王国汉年仅23岁,英姿勃发,眉宇间透着刚毅。
这些转战南北的戎装照片,青春的脸庞叙述着风华正茂的岁月,胸前的军功章以及挎肩的短枪,记录着一位建国前入党的青年、一位为建立新中国浴血奋斗的革命者光辉的历程。
眼前的王国汉,已经是一位90岁的老人,面色黝黑,体弱多病,不由得让人感慨岁月的流逝。老人记忆模糊,间隔着还有严重的哮喘。村干部要附在他耳边大声发问,老人才能巍颤颤地蹦出几句话来,带有浓厚的乡音。
早年间王国汉自我介绍
我是一名退伍老兵,1933年出生,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我有幸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员,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1948年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那时起,我把我的生命紧紧地和党组织联系在一起,直至今天我依然不能忘怀在党组织的关怀下,我所走过的历程。
渡江战役是一场关系到全中国解放的决定性战役,14岁的我参加了这次战役。在这场战役中我们连队负责抢滩登陆,抢占制高点。在整个战斗过程中,敌人的炮火很猛烈,子弹在我们头顶上嗖嗖掠过,时不时有炮弹在我们身边炸响。在这次战役中,我们牺牲了不少战友,但是凭着顽强的战斗意识,我们最终还是渡过了长江,攻破了敌军的长江防线,为大部队的陆续登岸提供了强有力的保障。
1950年抗美援朝,我们奉命赴朝作战。在一次无名高地的阻击战中,敌人投掷炸弹100多万发,但我们还是打退了敌人的数次进攻,为战略反攻取得了一个很好的开端。也是在这次战斗中,我的肺部中弹,耳朵被炸弹震聋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凭着一个党员的信念,我们依然完成了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
退役后,我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由于耳聋和肺疾,组织上考虑到我的状况,安排我在生产队做了一名保管员,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生活上给我无微不至的关怀,逢年过节给我送来生活用品,让我真正感受到组织的温暖。
改革开放,我的生活条件也得到了改善,组织上给我新建了瓦房。每年除优抚金外,组织上还给我送来了慰问金,定期安排村医生为我体检,了解我平时生活上的需要,尽力满足我的要求。如今我年事已高,党支部一班人定期不定期的上门看望,帮助料理我日常的起居生活,让我安享一个幸福的晚年。
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让我一个退伍老兵、一个建国前的党员,见证了中国共产党的坚强和伟大。我爱我的支部,我为我是支部的一员感到自豪和骄傲。
王国汉妻子季春兰口述
季春兰年轻时的照片
陪伴左右的老伴季春兰,今年也已86岁,谈起丈夫王国汉的经历,老人思路依然清晰:“他 14岁就出去当兵了, 南京也去过的,上海啊都去过的。他在部队拿个罐头(盒子)到食堂打饭,头顶上一个炸弹丢下来, 一个连炸了只剩下几个人。他26岁复员的,回家到机站开机器,拖驳船,拖十几条船,拖头十条船呢。(有一次)晚上的话出来下雪,在船上走,有雪,滑倒在水里,他从轮船底下翻过来、 爬上来,要不然就淹死了,他的命硬呢。以前刚回家跑起来跟猴子一样,他本来也不胖。82岁了,还骑车上街呢。我说你坐客车,他说:不坐,坐客车不方便。他骑的车子到现在还在家里。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四五年了,没办法治。在县人医住将近50天,医生说是痴呆症。”
1957年9月于文化学校分别合影留念。后排右一疑为王国汉
季春兰在介绍王国汉退伍之后的情况
没有想到的是,几天后,王国汉老人病逝的消息传来。在致以哀悼之际,我们不由得想起一句流传很广的名言:“老兵没有离去,只是在渐渐凋零。
2019年,王国汉荣获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
傅廷兰:三河闸挑土
想方设法为民工把饭做好
我叫傅廷兰,今年93岁,1947年入党,那个时候我19岁。
我的入党介绍人叫张女芹,她介绍的。我就跟着她们跑跑,不管干什么不退后,干部都把我喊着。喊着那个时候,家里说我,你不是干部什么的,把你喊着干嘛?我说别人叫我去呢,我能不去吗?那个时候(入党)没公开,(即使家里人)问你做什么的,都不能暴露。
我们家里,贫困中农。我妈妈要饭,带着我们一个姐姐、一个哥哥要饭。(哥哥)最大,我们呢,小姊妹几个就留在家里。父亲当雇工,雇长工一年才下工呢。一年过了,家里有个二三亩地呢,这个几亩田不好种,然后就弄了点玉米,苦啊。
以前规矩大,妈妈对我说,姑娘大了,不能疯。我说你放心,你有什么不放心。你以前要饭(还在外面跑呢)。我忠厚老实,别人穿的花花绿绿的,我就老穿这个蓝褂子、黑裤子,黑布做的裤子,蓝布做的褂子。不管到哪里开会,那个时候叫新农,我们家叫新农乡,每次来穿这个衣裳。估计我家里穷、困难,一个书记姓于,他就说了,称呼我小鬼。他说:你家困难吧?我说的对哎,书记是区里的。我说于书记啊,困难,你救济我一点吗?他说没办法。我说没办法,你问我那些话干嘛。(于书记说)我看别人穿的花花绿绿,一个月能开几回会,就在区里,你每次来老穿这个衣裳。我就说,我穿这个衣裳是经常穿,我是两件换,我不脏,我不邋遢。
我们这个国家以前是个什么国家?好不容易打下“三座大山”,拿下来。我们也穷,家里也穷,这叫艰苦朴素。我又不识字,老实妇女,在农村里就跟别人学几句。艰苦朴素也是跟别人学来的,别人说个什么,我们就学什么。我一辈子就老实,穷也这样子,富也这样子。不是这样穿、那样穿,是没得穿。
23岁那年,到三河闸去挑土,(上面)组织民工挑大河,大型水利,四十二天。我就跟乡里的指导员说有我一个,把我写到名单中。领导说:苦呢。我说:再苦一点,别人能挑我能挑,我只有这点力气 ,能力有大小,别人挑两大锹,我挑两小锹,我就跟他讲的这个话。领导说:真去?假去? 真去,那就有你的名单了。我说:有我,就有我。我一点不后悔,我不往后退。
手拿鲜艳的党徽,傅廷兰感慨万千
我说向前进,不向后退,我那个时候入党讲的、宣誓的。(组织)问我,你入党打算做什么事,做哪些工作。我说,随便领导分配,叫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入党的时候,一不怕脏,二不怕苦,三不怕死,我全心全意把这个一辈子终身献于组织。我就说这两句话,别的没说。
现在说不起来了,往前去二十年,我说的很好。后来就是上圩,头朝上天(刚开始),能挑就挑,不能挑我就做饭,然后就做饭。别的什么事,什么有益的工作,我没做,我不能瞎说。 什么事我带头的,领导妇女啊,我不晓得做没做过,我就在这个堆上(挑泥现场),没做过的我不说,我做过的事就说。我敢于负责,我不说假话。
一个生产队有十大几口、二十口子人,全分下来,没在一个食堂吃。当时也没有人肯做饭, 然后就叫那个陈福民跟我讲,傅廷兰是个女的,她挑这个土不能吃苦你叫她做饭。我说我不怕苦,害怕被别人说呢,逞能要挑。挑不了,就下来烧饭了。
当时挑土的他们都大,我最小我才二十几岁。有一个中队长叫吉国仁,就感慨说这个小鬼真正呱呱叫。什么呱呱叫?我说你们不要奉承我,我说我是个孩子,哪里知道什么,也不识字。什么叫个呱呱叫?我嘴会凶,就跟他翻嘴。
傅廷兰家烧柴的灶台上,摆放着刚烧好的饭菜
我下来做饭,他们个个欢迎。我弄的清爽又干净,也井井有条。我没事的时候,拾些砖头, 靠棚子摞起来,摞成两个堆,跑到那个叫做闸的叫个、叫个什么厂的。厂里有五六个人,他们说,这位嫂子你来做什么事的,干什么事的?你挑大土的啊?我说没有,我说来玩玩的,想到你们这里找个东西。他们说,你找什么啊?我说找块铁的。“铁你弄不动,铁重呢。” 我说,有那个小的啊,皮子薄的那个,你能帮我找一块啊?他们问我:你找了干什么的啊?我说:烧饭没有桌子也没有板凳,碗洗过了就往地上一扔,装起来往篮子里一放。我想找块板、拾点砖头托一下。有个像老板的说,你们到那个圩上去找找看。他说:挑那个小的,厚的她弄不动。他们搬来搬去、搬来搬去,搬一块薄板,很薄的,不重, 也有二十多斤重呢。 他们问我能不能搬动,我说搬的动,只要有用,就是(天)下锥子也要拼命,也要把它弄回去。
(把薄铁皮)弄回去之后,工人很高兴,都说傅廷兰真有本事,能想到这个办法。我说我想干净,我在这烧饭感觉不卫生,碗放在这个地上不行,我说现在弄起来就好了。然后又叫我们家带工的陈会计, 我说陈会计啊,我跟你说个事,帮我买两块纱布、水纱布带过来。你如果有钱付就付,没钱呢,跟别人借,我们以后还。(陈会计说)你要那个东西做什么啊?你磨豆腐吗?我说不是,我说锅、碗放在外面,外面这个风太大了。碗什么的洗了,用块布盖起来,不是干净吗。他说行。我说我没钱的话,有工分、工资呢,挑工有工资呢。以前这个东西二毛钱一个,我对陈会计说不贵, 我说你把他们工钱扣四角钱出来买两条。每个在外面挑工的都没意见,都说这个弄起来很干净的。
傅廷兰一家合影
口述历史采集团队探望傅廷兰
【口述现场】
张坝村建国前老党员傅廷兰的家,位于沿河的一处居民点。采集团队去的时候,快临近中午,老人家中异常热闹,除在一起的儿子、儿媳外,这两天傅廷兰的妹妹、妹夫都在这看望老姐姐。自己的女儿今天也抽空回来了,老人的心情很是不错。访谈结束之后,傅廷兰紧紧地拉着村官吴娟的手走到屋外与大家告别。这些年轻的村官把傅廷兰当作自己的奶奶,经常到老人家走动看望。阳光洒满农家小院,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味,让人体会到宁静的、甜甜的幸福。
村官吴娟(左)在看望傅廷兰
早年间傅廷兰自我介绍
小儿子(左)与母亲傅廷兰合影
本人傅廷兰,女,1929年10月出生,1947年7月入党,目前居住在吕良镇张坝村七组。我出生于一个贫困的农民家庭,当时靠父母给地主打工为生,17岁那年我就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逐步走上了革命道路。
1947年7月,那年我19岁,由于各方面表现突出,经党组织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我入党之后,就跟着党组织学习,在新农乡公所工作,积极参加党组织的各项活动,为人民服务。23岁那年,洪泽湖三河闸大圩需要挑土,当时党组织表示,挑大土是个体力活,最好是男同志去。因为我是一个女同志,党组织照顾我,就劝我不要去,但我坚持要去。那时生活艰苦,了解到组里不少人吃不饱,我就从家里拿些米、油、盐等一起带到洪泽湖三河闸大圩。当时丈夫不能理解我的做法,家里本来就不富裕,还有子女需要照顾。但是我跟丈夫讲,作为一名共产党员,要做到先锋模范带头作用,要以群众利益为重。后来,我们在洪泽湖三河闸大圩上连续挑土42天,与组里成员相互配合,肩挑背负,共同完成62道闸孔挑土任务。
在工作方面,我曾连续担任村妇女干部10余年。当时的农村贫穷落后,有时候连基本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我作为妇女主任,经常是东头跑到西头。哪位老人生病我就去他家帮忙照顾;谁家孩子没人照顾,我就帮帮带带孩子;谁家下顿饭没着落了,我就想办法从自己的口粮里省出来,送过去。我把村里的每个人都当成是自己的亲人,在这期间多次受到县、乡表彰奖励,多次获得农具、毛巾、笔记本、水笔等物资奖励。当然我在村里和领导、同事都是和睦相处、互勉共进的,份内份外的工作我都抢着干,从不计较个人待遇高低。我严格要求自己,不怕吃苦、不怕流血栖牲,生活上低标准,从来没在同事面前炫耀过自己的过去。
在生活方面,我13岁就担起了家庭重任。当时一方面要早出晚归的下地劳作,一方面要照顾年迈的父母,恪守孝道,勤勤恳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入党后,就积极投身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的洪流中。我一生共生育5个子女,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目前自己一人住在张坝村七组,儿子女儿都有人靠着我,照顾我,其他的都在外地城市发展。
我如今年岁已高,虽然身体抱恙,但仍不忘时时告诫子女,党员必须有党员的样子。今年1月6日召开的张坝村党组织换届选举,我积极参加了。本来家里人不同意,但我就是想去,坚持要去,我就是要用行动告诉大家,我热爱党,热爱祖国,热爱人民。
傅廷兰妹妹傅廷英口述:
我姐姐她叫傅廷兰,她今年93岁,我叫傅廷英,我91岁,比我姐姐小两岁。我现在住在老家,我姐姐叫我来看看她的,看看,我就陪她在这玩两天,我马上也要回去了。
这个我姐姐,她是跟我亲姊妹。我大伯原来没有女儿,就把我这个姐姐抱过去养的。我大伯然后去世了,我姐姐就回来找我妈妈,跟我们在一起。
我姐姐第一次嫁的是一户李姓人家,他们家有个旧作风,不准她流动、出去跑,说,娶个媳妇回家是种田的,不能一天到晚在外跟别人跑。后来叫我姐姐当妇联主任,她不肯去;叫她上县里去,她不肯去。后来还是因为李家旧作风,我姐姐与他们家解除婚姻了。
后来这个姐夫啊,他在北京当兵,他有个老奶奶在家里。当时我姐姐在新农乡开会,老奶奶看见我姐姐,那时我姐姐已经解除婚姻了,就介绍,就把这个姐夫介绍给我姐姐。
我姐姐虽然不识字,她能力很好,很吃苦。挑那个三河闸的时候,别人不让她去,说你是个女同志二十来岁,你不能,不能去到那个前线去挑大土。我姐姐就要去,整个几十天全撑下来了。她说我既然来了,我是干活的,我就算没有这个能力我要用这种精神对于别人、对于国家。然后,她就一直坚持到底。
现在呢,我们老两口子,家里老爷子也是88岁了。我一天到晚就是想我姐姐了,想我姐姐了我就来这里。我也不能老在这里,我家还有地种呢,我还能种种呢。今天说到明天,我想回去,我姐姐就不让我走。
有的记不住了。我姐姐这个人吃的苦大呢。不瞒你说,我们从小穷到大。在家跟我母亲她们要过饭的, 我哥哥十岁就到那雇工。我们在家里,过去,吃什么啊?吃黑野菜,山芋藤,萝卜缨子,就过这种日子。
我姐姐性格很要强。唉,我姐姐啊,现在跟你谈,老了就要有一个人陪在身边。张孝顺、李孝顺,没有用,现在陪在身边就是孝顺。我姐姐现在也不能自理,我们在这里烧些现成的。我家老爷子,身体好些,在这里烧早饭,我们烧点给她吃吃,现成的。
前天夜里,我姐姐摔了一跤,把屁股跌摔青了。她说一个跟头摔过去多好啊。我说该你的寿你就过,阎王老爷也拿不到。阎王请他三更走,谁人留到五更头。该你这么大个寿命你就慢慢过。她说,我慢慢过哎,你们在这里的。你们要不在,我一个人在这里难过呢,夜里睡不着觉啊,你们在这里跟我玩玩谈谈。我说姐姐啊,我不能老在你这里哎,我要回去呢。我家里自留地还有些菜籽,二、三分田菜籽,要治虫。我家屋前屋后全栽了,不要吃吗?我到谁家能拔一棵?
我生五个儿子。生个孩子做个月子,哪看见过一块豆腐,看见一个草鱼烧汤的?全是这个菜汤什么的,受的那个罪啊。
傅廷兰儿子武发金的口述
我母亲年轻的时候,1960年之后就体弱多病了,就不能参加一些正常的工作了。 以前的事情,解放前期,我也不清楚。我们做儿女的就是把母亲晚年的身体状况照顾好。党委政府对我们的关怀无微不至,逢年过节经常慰问,体现了对老党员的关心。那作为做儿女的,就更义不容辞了。
我是长子,我母亲在这边呢,每年都要到县人医住两三次院。有时候头疼伤风啊,这样那样到诊所里挂挂水啊,都是我们的义务,就是应该的。
傅廷兰女儿武萍的口述
我妈妈跟我哥哥住在这里,我哥哥、嫂子给她做点,早晚都亏我哥哥他们照顾。我父亲83岁走的,如果现在在世就是95岁。我妈妈现在岁数大了,不能跑了,我就早晚看看她,给她洗洗、水倒倒,就这样子。
我妈妈她不怕吃苦不怕累,家里再穷再困难,从来不去找(上面),能自己能克服的就克服,不会说跑到队长那、会计那,说我家穷,现在揭不开锅了,她从不。
在外面做工,她不会偷懒,都是积极带头。以前,因为穷和饿,村上有夫妻吵架,她都去把大事说小,小事说了。劝解别人,男方劝好了,就到女方这来劝,把别人劝的好好的。你可能会说,是你妈妈你才这样说的。不是的,她就这个样子,她就这么个性格,她不喜欢生气什么的,背后说人这样、那样的啊,看别人穷、看别人吵架,她不,她都把别人劝说得好好的。
在我心目中,母亲的性格还是很好的。她老说,一碗饭能盛得住,一句话盛不住吗?别人欺负我,那我就没饭吃拉?她不喜欢跟别人顶针续麻的,她不喜欢去跟别人吵。她忍耐性重,哎,我父亲的话,以前在,脾气上来有一些暴躁,跟别人怎样,她都说,都拦下来。她都这个样子。
我父亲叫伍军桃,在家里穷,17岁就出去当兵了。然后就在部队里头,就《南征北战》那个电影片里那样,从死人堆里爬回来的。爬回来的时候,这个部队首长以为他牺牲了,就要给他开追悼会的时候回部队的。我父亲老讲,首长喜欢他呢,父亲出去打仗,总共身上五毛钱,还带一个笔记本子,带个钢笔。父亲先在北京,然后下放,回到宝应。
金湖县吕良镇建国前老党员
口述历史系列之二
吉凤英、朱云的故事
【口述现场】
金湖县吕良镇振兴村,有两位建国前的老党员,一位叫吉凤英(照片右),一位叫朱云(照片左),当年的入党介绍人都是一位叫梁学文的女干部。巧的是,两位老姐妹现在也挨着一起住。这是前两年她们在屋旁的庄稼地里的合影,蓝印花布的衣衫,透着干练与简朴,在绿叶的衬托下,显得美丽。更让人高兴的是,两位90岁以上的老党员,除了耳朵有点背之外,交谈基本没有问题,身体还比较硬朗。面对我们的访谈,她们回答干脆,有着一份自信,更有着一份豁达。
吉凤英:依然珍藏着
1948年的入党志愿表
我叫吉凤英,今年92岁,1948年入党的。那会我们入党,党员表给我们,叫我们妈妈爸爸都不给知道,不能公开。原来写党员表把我们,以前土墙,用布抱抱,揣在墙缝里,又害怕被老鼠拖走,过几天又拿出来望望,望望又揣进去。回头的话,领导人就带着我们工作,反正日上早上到地方开会,在棉田里不晓得开了多少会。全是不能公开,不能给任何人晓得,那会人家晓得就把你干掉了。
吉凤英不同年代的照片
我十九岁结婚,结婚上来的话就在大队里做妇女主任,做二十几年呢。
当时的书记是陈新大队,还有老汪书记、吉信仁他们。现在金北大队就还有老李书记(李宝金)还在呢,别的孙为德他们全都没有了。
那会做妇女主任没有工资,没有钱也没有钞。那会会还多,三天两天赶着开会,要不然就到金湖学习能学好多天。我35岁就离丈夫了,跟丈夫为夫妻共计16年,丈夫就走掉了,然后跑二十几年,家里几个孩子,弄得在外面跑,孩子又小,家里吃的都没有,我说我就不跑了,下来陪孩子就在生产队里上工弄弄吧。
上面对我们这么关心,多想再做点工作,但现在是人老了。
在鲜艳的党旗下,吉凤英手拿1948年起就一直珍藏的入党志愿表,感慨万分
【口述现场】
吉凤英老人讲述之后,一个人走到旁边的小房间,摸摸索索地从床旁拿出一个小铁盒,小心地打开盒子,拿出一张折得好好的纸张。原来是老人当年的入党志愿表,填写的时间是1948年2月4日。七十多年过去了,老人的生活中该有多少断舍,而这份象征着艰险与光荣、理想与奋斗的入党志愿表却被老人一直珍藏。这份红色记忆,记录着黎明时分的残酷斗争,印证了一位农家姑娘成长的历史,象征着苦难百姓翻身求解放的美好憧憬。
吕良镇参加建国前老党员寻访活动的党员、团员,与吉凤英一家合影
早年间吉凤英自我介绍
女儿、女婿陪伴着吉凤英
我是一名来自吕良镇振兴村的村民,是一名有着73年党龄的老党员。入党是一件十分崇高的事情,当时入党要求非常严格,思想觉悟要很高。七十几年过去了,我仍能回忆起加入中国共产党时的激动与喜悦。
1947年,中国共产党决定在解放区进行土地改革。在土地改革中,我积极贯彻 “依靠贫农、雇农,团结中农,中立富农,有步骤有分别地消灭封建剥削制度,发展农业生产”的土改工作总路线,按照各项具体政策,帮助农民提高觉悟。土改中,我积极按照有关政策并结合各地的实际,确定分田标准,然后自报公议,进行确定各户分田的亩数、地段及耕畜、农具等工作。
1948年,我十分荣幸地加入共产党。成为一名党员后,我更加严格要求自己,不辜负党和人民的期望。解放初期,我又积极参加了西老堤工程。1976年,我参加了“围湖造田”工程,这是“改天换地,为民谋利,造福子孙”的大事。在围湖造田工程中,我们村的男女老少齐上阵,我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作为一名老党员,早年间我经常协助村委会工作,调解村民的家长里短,哪家发生矛盾纠纷,及时上门调解;哪家有困难,主动施以援手。哪家遇上困难,哪家需要劳力,我就带领村里的妇女前去帮忙。我就是想以实际行动向村民证明:妇女能顶半边天。
这些年来,我积极为村里捐款修路、修水库,帮助贫困村民出钱出力解决燃眉之急,年轻时就精力旺盛的我,老了后依然闲不住,总想找点事情做。平日里,看见哪块公共区域有垃圾没人扫,哪块有影响村容镇貌的,我都积极整理。
我一直觉得,身为“大龄”党员,虽然身体精力比不上年轻人,但思想上不能掉队。我要活到老,学到老,我还要发挥余热,坚守入党初心,继续为群众做力所能及的事,为共产主义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我会一直努力,在实践中增长知识才干,时刻铭记党员身份,履行党员义务,为祖国多做贡献。
吉凤英女儿陈丰云(左)、女婿贝学宝
吉凤英女儿口述内容:
女儿(右)陈丰云精心地照顾着母亲
我今年69岁。我母亲是1948年入党的,她很要强,参加革命,然后做大队妇女主任,带群众一起劳动。那时候父亲在砖瓦厂,家里没有人,就是母亲一个人在家,又要顾家,又要顾集体。她是很伟大,我父亲三十几岁生一场大病,然后去世了,然后就母亲带我们姐妹几个,很苦的。
左为吉凤英的公公陈初林(1900——1974);右为吉凤英的婆婆季维芳(1901——1987)
我们姐妹五个,我是老大,就在家里了嘛,为我妈妈减轻负担。我们现在也不觉得苦了。现在日子好过了,爷爷奶奶那时候在外面参加革命,爷爷是在南京浦口区公安局工作,然后去江浦人民医院是院长,奶奶就一起过去了。过去那时候,我们姐妹五个,我是老大在家里,然后把二妹妹、三弟弟带过去了,负担两人,家里就妈妈和我们一起,那时候妈妈在赚工分,在村里工作,我14岁就参加劳动,挖河那时候,那时候为了赚工分养我家庭。
那时候妈妈在村里是妇女主任,带动群众一起割小麦、水稻,挑圩带头去干,都是她自己带头,为了家庭,现在日子好过了。难忘的就是那个时候妈妈参加工作在外面,家庭顾不上,就是我在家里带姐妹几个,她在外面,晚上很晚才能回来。那时我们小,我就带着姐妹几个在门口看路上等她回来,那时候真的苦。
我父亲在砖瓦厂当书记,之后他身体不好了,就没干了。妈妈带着我们姐妹几个。我出嫁时,我老公同意到我家,帮助我家撑起这个家庭。现在我妈妈九十几岁了,眼睛和耳朵不太好了,现在就照顾她,毕竟她之前是吃过苦的人。
朱云:一心跟党走
土改期间担任妇女队长
我叫朱云,今年94岁了。1948年入党,介绍人叫梁学文。当时入党是保密的,不给别人晓得。有次开会叫我们把党员证揣在墙缝里。有一会我找不到,吓煞了,之后被我找到了。
梁学文也是个干部,妇女队长,人是挺好的。她介绍人多呢,在我们这好多人都去世了。我叫朱云,今年94岁了。1948年入党,介绍人叫梁学文。当时入党是保密的,不给别人晓得。有次开会叫我们把党员证揣在墙缝里。有一会我找不到,吓煞了,之后被我找到了。
梁正文也是个干部,妇女队长,人是挺好的。她介绍人多呢,在我们这好多人都去世了。
以前挑圩、挖港、扒河、吃苦啊。扒河挑土,只管挑,腿挑疼了,队长还是我兄弟呢。“支左”的时候,有五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在我家带饭的,回头走的时候就丢了几张粮票给我。我要了做什么?我说我不要,带饭的五个孩子好呢,五个孩子就跟你们一样,特大鲁苏(意思是:很精壮)的。我说:帮他们五个孩子的饭分开煮,我们三口子的饭一起煮。五个孩子说:我们就跟你们在一个锅吃。怎么弄呢?我家丈夫人也好,我们家以前人口少,等于三口子,老两口做工,挣点工分钱、粮食钱,粮食也比人家买的多。之后就在一锅吃。我说买菜啊,人家孩子都有家,不能推给别人,我们党员在身边呢,晓得呐。
孩子走都哭了,提到走,晚饭都没吃,写了一夜的感谢信把我,说我心好。还有个高德玉也在我们家带饭的,把我当成干妈,到现在也会带东西给我。
勤劳能干的朱云
早年间朱云自我介绍
我是本本分分的农民,在家中,兄弟姐妹四人,我是老大,必须有担当。从小做事就任劳任怨,吃苦在先,不让兄弟姐妹受罪。12岁时,父母生病,家中实在走投无路,我和二妹在同一天被送给丈夫家做小媳妇,我们姐妹俩抱着父亲母亲的腿久久不放,哭了整整半天。在雇工期间,没吃没穿,不得不为地主放牛,一不如意,还会遭到棒打或驱赶,逃离几次,又无路可走,只好再回头,回头就是一顿毒打。
1947年,党在解放区进行土地改革。土改期间,我担任了妇女队长,由我带头负责接收地主富农的财产。老斜沟一个姓张的富农偷偷转移财产,被我和几位姐妹们发现了,紧紧跟随,最终将其藏起来的东西全部收缴。我时时处处要求自己吃苦在先,1948年,我光荣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时要多人介绍,我取得了所有党员的信任,光荣地加入了党组织。入党后,因为不识字,我怕党员证被偷,悄悄的塞进墙缝里,后来直接请书记帮我保管。
1968年,我在丈夫的一再反对下,为部队“治左”军人主动烧饭,还贴上自己的一些粮食,解决5个年轻军人的吃饭和住宿问题,他们一住就是几个月。丈夫当时不理解,家中已有几个小孩,哪里还有能力去帮助他们。我就与丈夫她商讨着说:“这些孩子不容易,千里迢迢到咱这儿,也是为了我们这里的百姓呀,我们不能愧对他们,他们和我们的孩子差不多呀,正长身体,卖苦力,我们不能没良心呀。再说了,没有他们,我们这里也不会安宁啦。”这些军人临走时,每个人都给我写了感谢信,还留下了10斤粮票。我一直没有用,留作永远的纪念,也始终以这两张粮票为荣。
今年,我已经89岁了,在我还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时,我总是吃苦在前,以身作则。组里要修一条水泥路,须要组民们交一些费用,我跟组民说:“为民造福的事,人人要主动,子孙后代会明白的!”有人问她:“你都快九十岁了,还管这些干什么?”她说:“党员就应该吃苦在先嘛!”路通了,大家都尝到了甜头,不少组民对我拍手叫好。
我时刻用党员的标准严格衡量、约束自己的言行,不断增强党的观念,加强党性修养,按照党章的规定履行党员义务,严格遵守党的纪律,有意见就提,有建议就讲,毫无保留,积极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做一个实实在在的乡村老党员。
朱云女儿吉文芳口述内容
我叫吉文芳,今年66岁,我姐大我5岁,叫吉文翠。我父亲叫吉武仁,71岁去世。
我妈妈生养五六个呢,现在就剩我们姊妹两个。我妈妈以前受罪呢,自打我们记事起,好多事我们就不晓得了,不晓得年纪大的受罪是什么玩意头,我们不懂。
老妈妈现在跟我们过,她朝那边一坐,我烧的好好地,端给她吃、端给她喝,一天三顿。要不是把她留在家里,她还有命呐?老早走的喽。在家吃和喝方便点,到敬老院也好,养老院也好,不方便。
我没上过学,以前让我上学我不肯上,躲起来。我两个女儿都在南京工作呢。家里田都包啦,我的波灵盖(膝盖骨)坏掉了,不能种了,田包给别人种了。有时下地笼,逮龙虾卖赚点钱。
国家每年会分两季给我妈妈发钱,拿小本子到银行去拿。每次拿到钱,我妈妈就很开心,她还说要出去买东西。
金湖县吕良镇建国前老党员
口述历史系列之三
虞福洲、孙大法的故事
虞福洲:扎根于农村
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
94岁的虞福洲,家人在赤水村一座小石桥旁开了一间杂货店,考虑到生活方便,就寄住在店旁的一间房子里。1947年,区里来了一位叫刘成(承)德的干部到他们村搞土改,因分工与虞福洲家挂钩,慢慢地对积极向上的虞福洲熟了,就介绍他入了党。
虞福洲入党后,一辈子在农村基层工作。他就是一颗革命的“种子”,始终扎根于农村。2021年4月17日,我们对老人的访谈就在离老人住所不远的一块庄稼地里,虽然老人话语不多,但老人身后的绿色,在温暖的阳光下透着茁壮生长的春意。
金湖县吕良镇赤水村党总支书记陈献忠(右)为虞福洲佩戴党徽
共青团吕良镇委员会的青年团员看望虞福洲(中)
早年间虞福洲自我介绍
虞福洲(右)与儿孙
我叫虞福洲,吕良镇赤水村人,今年已有93岁。1947年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47年8月先后任双岗村村长、党支部书记,吕良乡副乡长,吕良信用社主任,吕良搬运站站长等职。后因家庭原因离开工作岗位,回家务农。
解放前的生活是艰苦的,我们一家人生活拮据,家里一点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且家庭人口众多,常常吃不饱饭。但尽管这样,当时的我省吃俭用,瞒着家人悄悄攒下了大米,用粮食等实物作为党费,支持党组织活动。
后来做了干部,日日夜夜地工作。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在生活中,我牢记自己是一名共产党员,处处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只要谁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我都会毫不犹豫,主动去帮助别人。遇到很难做通的群众工作时,我就利用早晚时间,挨家挨户地做好每户的思想工作。我曾是二组的老干部,对该组情况非常了解,有时村干部在开展工作时,有的村民不在家或不配合的,找到我帮忙,我都会积极联系,协助村干部做好工作。
现在生活条件好,都是共产党的英明领导,党的政策好。作为有着70多年党龄的老党员,我的内心感到无比的满足,我会时刻记住党的宗旨,勤勤恳恳工作,踏踏实实做人,不求名利,为农村发展建设默默奉献。
左为虞福洲,右为陈献忠
赤水村党总支书记陈献忠口述
我是吕良镇赤水村党总支书记、村民委员会主任陈献忠,本村本土人,今年53周岁。坐我旁边的是我们村建国前老党员虞福洲同志,今年94岁。
1947年,土地改革期间,虞福洲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虞福洲做了许多支前工作,筹备军粮、做后勤保障,立了很大的功劳。解放后,他任赤水乡乡长,后来做吕良信用社主任、水利站站长,一直到退休回村。他给我们的印象是,组织纪律性很强,我们村支部活动他都积极参加。后来我们双岗村与赤水村合并,就是现在的赤水村,他对我们村各项工作很支持。印象最深的,就是我们秸秆双禁期间,老百姓不接受,他自己啊就主动到田里去划草挑草。平时啊,如果我们一些道路有些坑坑洼洼的,他会主动地用铁锹平整路面。他的党性很强,模范作用发挥得好。现在,随着年纪增大,他教育子女积极地配合我们党和政府、村组的各项工作,老百姓对他的口碑都是很好的,虞福洲是我们年轻党员、我们村民学习的榜样。
左为虞福洲,右为周自来
赤水村村民周自来口述
我叫周自来,我是赤水双岗人。虞福洲这位老支书在工作上,对什么事情都比较负责。他教育子女、为人处世都呱呱叫。过去搞运动的时候,他都能积极的、自动的协助党组织把基层的事情搞好。他以前在双岗的时候,坐在我家门口大榆树底下,带着锹头和大家一起劳动。在我们这,不管跟谁相处,都没跟别人争吵过。他现在来说,年纪高大了,有些方面的话跟他说,他听不见,生活部分能自理,要求也不高。组织上每年都有人来慰问他。
访谈结束之后,大家围绕虞福洲老人合影留念。鲜艳的旗帜,映照着初心
孙大法:在淮宝战斗
在江苏省农学院学习
孙大法在向走访的吕良镇党、团员介绍情况
我叫孙大法,1931年出生,金湖县吕良镇新丰村人,1947年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1948年3月16日入党的。我的入党介绍人是祁岐,他是淮宝县的组织科长、分到新农乡搞土地改革的,发展的党员都是他介绍的。
1948年在淮北入党的党员身份不能公开呢。当时淮宝县组织科把祁岐同志分到我们新农乡来,来干指导员。土地改革的时候,金湖县和淮宝县搞个点,祁岐就在我们新农乡干指导员,他那个时候就住在我家,我那时候才14岁。在书房里念着书。他住在我家,当时我家父亲就当保长。这个新农乡,有陶集、张庄、大沟等六个村,他在这个新农乡做指导员相当于现在的大队书记。
淮阴分区的时候,区委书记召集淮宝县里的干部开会时说:你们要死守淮宝。那个时候,淮宝的干部住宿办公白天就在宝应湖茶滩里、夜里就在船上。
祁岐那个时候到生产队开会,贫农就挂个红布条,中农就挂个蓝布条子,富农就挂白布条子。他跟我家父亲说,老孙,你家的孙大法,我马上要带出去的。我家父亲就表态了,好,我就交给你。祁岐就把我带过去了。那个时候我18岁。
之后,祁岐又调到县里了,做组织部的组织科长,在淮宝党校,现在就叫党校,那个时候叫干部培训班,那个时候党员还没公开。没公开,任何人都不知道。1948年、1949年,祁岐调到岔河。
1950年,淮宝县的宣传部长和老祁俩个主要领导,负责盐北区、盐南区,高干、黄集、盱宝、南宁、吕良东湖银集,淮宝县的明光这一片工作。解放了,淮宝撤销了,吕良这边也划到宝应县了。我回家待了半个月,然后就南下了。
淮北撤销了,我们要南下了,那个时候淮宝县县长调到这里工作,1949年,全国解放了,跟着他们就南下了。南下的时候我们到了扬州。扬州,属于苏北区党委,领导南通、盐城、淮阴、六合四个专区。那个时候,苏南、苏北没合并。跟安徽一样,皖南、皖北。没合并。到扬州苏北区党委,我们到那里一起把材料往组织部一交,我们就在那里工作了。
我在那里做近2个月的通讯员,然后把我调到传达室里做传达员。之后,我就做了司务长。有一次开会的时候,省委副书记也来了,他让大家大胆发言,他还对我说我还小,20岁共产党员。我是书记,我在这个屋里不能卖老资格,我们都是平等的啊。
等领导讲过了,就叫我谈两句。我说了两点:一,我们要遵守纪律,晚上不允许出去逛大街、小巷、马路。国民党特务他会趁你身边没人把你杀了,杀了还是无头之案,还查不出来。二,大家办公桌子底下的纸篓子里都是文件,有红章的要及时销毁,不能随意当成废纸扔了,如果外传出去后果很严重。发言结束后,领导和同志们表扬了我。
1953年挑三河闸的,三河闸造成功的时候,在江苏省农学院农业干部技术训练班学习过半年,学习机械科。机械科,学收割机啊,有五六十个人。医学科百十口子人,还有林业科、农业科,农业科最多,有个千把人。学习的以自学为主,有些课是苏联来的大学教授教我们的。我学到中途的时候,脑神经病一下发起来了,嘴抽筋的,血沫子直流。电话一打,苏北人民医院医生就来,那个时候没有救护车,就是跑过来的。来三四个看见我,我睡在地下抽的那个血沫子一地,一大块。有个把月,不能坚持学习了。那个病现在叫羊癫疯。因为生病我退回来的。不能坚持学习了。
那个时候在省里,我们在淮宝县的三、四年,二分钱都没有。连穿个鞋子、穿个袜子都是自己买的。到省里学习,一个月发二十块钱,扣去九块钱伙食费,还有十一块钱,剃剃头,洗洗澡。冬天发被子,发二斤半棉花,六尺黑洋布面子,一张二尺白洋布里子,二斤半棉花做个被。一斤棉花做个棉袄,裤子也是一样。夏天发衣裳。
那个时候供给制。在江苏省农学院里,那个教师讲啊:马上干部拿到供给制,能拿到几千、几万(旧币)吧。我们就议论了:能拿到那么多吗?恐怕达不到。农村马上用电,电器化,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种田不要牛,上灯不要油,我们就议论了,乖!能达到那个条件吗?恐怕达不到。他说马上就要达到,快的很。
我回乡的时候,金湖县查我档案的时候查不到。我档案在江苏省农学院农业干部技术训练班。后来到江苏省农林厅,找张处长, 我当年病退的东西一式三份,这里一份,江苏省农林厅盖的章,总共两份,他那里有底子,找到就放心了。
我病退回来,十天半个月、十天八天的病就发一下,发起来往个地下一倒,抽搐,那个血沫子哦难看呢,就比死人多口气。那个时候没有治这种病的药。劳动,去红星大队挑大渠,挑的时候,我刚一担泥挑上,走上面轰隆往下一倒。那个血沫子淌的!那个小医生一吓就不见了。我们家的人就说,没事没事你别害怕,要不了个吧小时,他发过了就没事了。发过了个吧个小时,然后我又去挑。后来,那个小医生问我姓什么啊,他那时候也是二三十岁小年轻。他说孙大法呀,你这次回去,挑完了回去,吕良公社这个医院才到的那个药,是盐城产的,(医院)到了两瓶,你回去就到我那里,我然后给一瓶你回家吃吃看。
前一天晚上到家,第二天我吃过早饭,就到吕良,医生给一瓶药我,才一块一角钱一瓶。给我吃的,回家一吃,吃了就治住了,吃了治住了就不发了。那个时候还年轻着呢,早上吃一颗,一天吃一颗。现在上了年纪了,一天吃两颗了。早一颗、晚一颗。这个病啊,在农村里就叫个羊二疯病,先生诊断的,就叫个羊儿疯病。我那个时候回家的时候,像我这个病有多少的人,过不了五年,不是倒下水、倒在厕所上,就是倒在秧池田里。
我在家的时候呢,我家媳妇就不准我下水洗衣裳,怕我发病掉水里,就在家里洗。像我这个病,药一年吃到头,不敢断。
祁岐先是党校的指导员,以后成立江苏省把他调到淮阴,淮阴韩桥电灯厂里,书记厂长一把抓,在那里二三十年,以后又调到南京市电灯厂,厂长书记一把抓都是他。我那个时候呢,弄这个手续时我去了祁岐那里。我告诉你我去迟了,早去二十年,他就把我留在那里了,就不让我回家了。
那个时候,淮宝县在正中间,周围都有敌人,仁和、万集都有敌人,淮阴、淮安、宝应都有敌人,敌人三天两头就下来扫荡。我们在这个吕良东边,东边陈大金家那里住了一个多月, 外面放十三个大船在那里。敌人一来扫荡,我们往船上一爬,待在宝应湖里,敌人再多点也抓不着。
走访中,吕良镇党团员与孙大法父子合影
早年间孙大法自我介绍
七一前夕,金湖县吕良镇党团员看望孙大法(左)
我叫孙大法,男,汉族,1931年出生,1947年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当时在所在的部队要求我去淮宝县党员培训班工作,随后跟指导员祁岐当通讯员。1948年5月份我光荣的加入中国共产党。当时我就坚信共产党一定能解放全中国,所以我一直跟随祁岐指导员搞政治工作,参加过淮海战役动员工作。
解放后,先后到沂河、淮宝县工作,后淮宝县撤销,到扬州区党委工作,后来跟随江苏省委干部肖汪东(音),任秘书。其中1952年、1953年在江苏省农学院学习农业知识,后来因本人身体方面有病退伍,回到地方金湖县,回家务农。
退伍后,我仍然念念不忘战争中失去的战友们,也常常和自己的儿孙们忆苦思甜。我始终告诉儿孙,家人一起保持吃苦耐劳的光荣传统,吃饭时,不管是谁,只要敢对饭菜表现出不满意情绪,我可能就会火冒三丈。儿孙们问我,你怎么发火呀,我说只有亲身经历过战争的人,才会对今天的粮食有着更加深刻的感触,才会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粒粒皆辛苦”!
我始终保持建国前老党员本色精神,永不拿过去当本钱。
孙大法儿子孙道美口述
我爸爸叫孙大法,他十几岁就跟共产党走了,祁岐把他带着的,那时我爷爷还在家。我爸爸是1948年17岁参加工作的,18岁入党的。
工作几年,我爸爸就生病了,他就来家,共产党就把手续给他。回家之后,一直在家里农村里务农。我爸爸写那个字,真正跟现在打印的一个样子,写的漂亮。
我母亲呐,她这个身体也不好,父亲身体也不好,我们受了多大的委屈、受多大的苦?我目前身体也不好。我们姊妹五个也没念什么书。我是老二,老大17岁时就跟我舅舅,也是当兵的,然后到海南工作,就海南那个橡胶厂里。
我们那个时候一天三顿粥,哪里能吃到饭啊。几天能吃一顿干。我爸爸以前就是,麦分下来轧点小面,就像面汤,我们家叫稀饭。有一次,我爸爸病突然发了,端着面汤,一下子把这个腿烫了一大块下来,现在疤还在呢。
我们这大桥,原来是木桥,桥北边是加工稻的,一个叫吉国仁的,看到我爸爸发病倒下来,就把我爸爸送家里,救了一命。还有一次,他在河边,不知道干嘛的,没柴火烧,我爸爸看到一个棍子去捡,结果发病往河里一倒,别人刚好在河北边看到,去把他拖上来。要不然,我爸爸命都没有了。
我父亲他就一个人独自生活,靠着我们,我们帮忙照顾。有时候我们忙起来了,他就一个人烧饭;不忙了,有时候就跟我们吃。现在,他就是腿不能走,他耳朵聋倒还不怎么聋。
我们这叫金湖县吕良镇新丰村,叫小孙庄。以前老房子,两间土皮房,大概十多个平方,姊妹五个,还有我母亲,还有我父亲,一家七口人。吃的是什么呢?可能几天吃一顿饭,早上是一点米放点菜,放点小面,菜是咸菜,一般都是这个样子。
我叫孙道美,1963 年出生。十几岁时就跟在生产队里做工, 一直就是赚点工分生活。以后呢,经人介绍谈个恋爱,我们那个时候,没有大财小礼的,家里困难,我家老婆也理解,也不要什么彩礼。我们结婚,等于就买了一对布。1984年结婚,1985年生个小女孩。
江苏省农林厅现在每个月还给我爸爸打钱,一个月一千几吧,我爸爸的药费也是省里报销。省农林厅还有人来看望我爸爸。上一次,我爸爸九十岁生日,我们说给他过生日的,他说不做,然后我们全家就在饭店弄了一桌饭。
(本文撰稿:韦晓东 赵 犇 高 芬 摄影:陈蔡明 张 力 万博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