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上海金星舞蹈团的舞蹈作品《三位一体》和《野花》在国家大剧院上演,现代舞再次寻觅到知音。
舞蹈《三位一体》由《应用程序》《回声》《笼中鸟》三个作品组合而成。舞蹈《应用程序》探索过度依赖和使用现代通信对人们生活的“绑架”,舞者将配备手机的拍摄画面投射到舞台背景,让观众直观感受“看”与“被看”的关系;女性主题的舞蹈《回声》以举重若轻、婉约细腻的处理手法,表现女人之间排斥、理解、互助的心理状态;舞蹈《笼中鸟》以“飞翔”作为核心舞蹈元素,以鸟作为主旨意象,表达追逐自由、不断突破精神束缚的生命追求,同时也将带有戏剧情境式的舞台矩阵美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作为《笼中鸟》的深化和续篇,《野花》衍生出更加丰饶的个性形象:野花,在风中摇曳,却坚韧顽强。16名舞者不断移动和变化,通过感官、情绪与动作的展现,结合音乐和灯光的渲染,将无数充满激情与生命力的“野花”纷呈于舞台之上……
舞蹈获得了观众的肯定与好评,从一个侧面再次证明——崇尚自我与个性的现代舞艺术,创作视野须投向广阔世界,对生活和社会中种种现状、困惑甚至难题给予判断与表达,才能引发共鸣。
现代舞在中国的起步较晚。从20世纪初,吴晓邦、戴爱莲等一代先驱人物开创中国的新舞蹈艺术,到改革开放以来,集中于北京、上海、广州等地的专业表演团体迅速成长,专业院校陆续开设现代舞课程与专业,“云门舞集”“陶身体剧场”等中国现代舞团获得世界认可……近30多年来,现代舞在中国蓬勃生长,也培育出一个规模不大却相对稳定的创作和欣赏群体。作为一种“思维的艺术”,现代舞逐渐成为国际舞坛的主流语言,中国现代舞要抓住发展的机遇,既要考虑“舞什么”,更要着眼“为谁而舞”。
掣肘中国现代舞发展的并非舞者的“技术硬件”,而是表达的“思想软件”。北京国际芭蕾暨编舞比赛已进行到第四届,然而从第一届开始,包含现代舞在内的编舞比赛大奖始终空缺,近年来创意雷同、题材相似、缺乏发散性思维等编舞问题可窥一斑。
“舞什么”的突破口不妨从“中国”与“现代”两方面入手。“云门舞集”的创始人林怀民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孕育出《九歌》《水月》《行草》等一系列作品,他坚持的,是“中国人自己编、自己跳,给中国人看的现代舞”。林怀民将泥土、花粉、风、水、火等自然因素为题入舞,以稻米的生命周期婉喻人生,创作出现代舞《稻禾》。台湾池上乡年过五旬的种稻人看懂了,他们在舞蹈里看到了初秧、结穗、收割,看到了春水重新灌满田地。这是从土地里长出的创作,是从文化根脉中延伸出的舞蹈,是属于中国的现代舞蹈艺术,也是可以走向世界的民族性语汇。
现代舞之“现代”,不仅指形式不拘一格,更因其“关注当下的人与事”的叙述语境。在2018“中国舞蹈12天”中,青年舞者以不同视角观照着现实:聚焦“空巢老人”“失独老人”等老年群体的《念想》、审视当代人与工作的关系的《无人之境》、表达对东方美学中“静非不动”理解的《寂静之上》……
理性沉淀后的感性呈现、脚踏实地的创作态度,正是现代舞创作亟须呼唤的:只有深入观察现实,才会在看似“随性”的舞姿中引发观众共鸣;只有极度精确和刻苦的日常排练,才能在舞台上呈现行云流水的艺术美感;只有依托于指向明确的思想表达,紧贴现代社会环境的创作,才不会流于云山雾罩式的苍白空洞。
现代舞始终是为观众而舞,努力与观者产生交流。它对人性的观察和折射应该更有温度,不能只是追求表面的感官性。观众需要不同艺术内容的启发,不断认知自身与生活、艺术与生活之间的深层次关系。无病呻吟、孤芳自赏从不是现代舞应有之义,创作者也不应一味沉浸于“这是我,就是我”的张扬,更不能以“观众看不懂”作为创新乏力的挡箭牌。
望天上的云彩,看风吹的落叶,每个人都会根据自己的经历和背景产生不同感受,欣赏现代舞亦如此。比如在舞蹈《野花》中,有人看到了保护生态环境的主题,有人感悟关于生命的哲学思索,如此“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多元性正是现代舞的本质。创作者需要做的,是最大限度释放想象力,再以严谨的舞蹈动作逻辑进行编排,以艺术的纯粹性给予观众超越世俗的心灵体验。
现代舞作为共通的艺术语汇,也是跨文化交流的桥梁。如何将中国文化的魅力、中国的精神风貌真正渗透进现代舞创作中,既是摆在创作者面前的课题,更是前进的方向。正如中国新舞蹈艺术的先驱之一吴晓邦先生所言:“中国的现代舞是一条艰难崎岖的路,需要一群坚韧不拔的人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