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杜晨薇
城市烟火气和空间秩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认为是一对难以调和的矛盾。能不能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案？昨天，第三届浦东城管论坛专门把这个问题搬上台面。
论坛聚集了约250位参与者，他们中有城管干部、街道干部、居民区书记、业委会主任、城市治理领域的专家，以及商户、居民代表。他们共同聚焦一个微观案例，即浦东新区著名的火锅一条街——蓝村路。这条路上目前共有280多家商户，其中80家是餐饮店，不少还可提供外摆位。街区里，生活着2万户当地居民。过去十余年，矛盾就发生在居民和商户之间、居民与食客之间。街道和城管在疏堵并用的过程中，对蓝村路进行了一轮又一轮整改，但时至今日，矛盾仍然存在。有居民说：“我们要抵制商户，坚决不去就餐。”有商户说：“我们已经花钱改造了设备，排烟符合国家标准。”
蓝村路的故事，是特大城市公共治理的一个缩影。在上海，许多城市空间面临两难处境。不过，这样一场论坛办下来，是否能提供一些解题思路？
主动作为，矛盾仍存在
论坛上，居民的意见也不统一。有几位食客表示，现在的蓝村路不如从前热闹。但住在一家火锅店楼上的大姐马上反驳：“还不热闹？昨天晚上折腾到凌晨两点。我白天也要上班的。”
居民刘阿姨给了一个更公允的描述。她住在蓝村路上十几年，发现这里每经过一次整治，会规范一段时间，然后重新回归到人声鼎沸、油烟升腾的状态。“最近因为有欧洲杯，小龙虾店、啤酒店又吵得不得了。马上还要奥运会，日子难过。”
居民有“苦”，属地政府和执法单位其实也有委屈。一位街道工作人员透露，这些年街道持续引导业态调整，更多奶茶、面包等少油烟污染的轻餐饮进驻。“可沿街铺面是在私人老板手里，有些店签了十几年的长租合同。我们也只能劝导房东配合调整，并不能干预市场行为。”目前，蓝村路所在的塘桥街道还成立了一个街居联盟，周围的居民代表，以及280多家商户都参与了，遇到“投诉”，会首先在这个平台上协商。
城管方面的积极作为，体现在24小时油烟在线监测系统的布设。在场的一位城管工作人员表示，通过24小时监测，有异常现象、不符合标准的都能及时发现和处置。
按理说，各方都动起来了，可投诉依然存在。问题出在哪？一个老板是开小龙虾店的。前期因周边居民投诉油烟问题，花了15万元彻底改造了店铺的净化系统。“我敢说，我的排放是绝对符合标准的。”一位居民恰好就住在小龙虾店的楼上。她接过话筒说：“或许净化系统是符合标准的，但你来闻闻，味道真的消失了吗？我家只要窗户开着，被子、枕头上永远是一股味。”
可见，即便每个环节都做了分内事，各方也并不涉及违规，许多城市问题依然不能完美解决。
共治平台上协商难题
论坛进展到一半，开始有人渐渐从吐槽和宣泄中抽离，主动提供一些解决方案。
一名在塘桥街道负责环保的工作人员介绍，现在街道已开始试点“共享烟囱”，即为多家商铺提供一个不影响居民生活的集中排放点，以解决大家的体感不适。不过，这样的技术手段也不能包打天下。他指出，能否安装还要看是否有客观的场地条件。
一名花木街道的城管工作人员也来参加这次论坛。在她看来：“要解决油烟和噪声扰民问题，未必非要在当地找到平衡点。上海有一条热闹的蓝村路，很可能会出现利益主体之间的矛盾。但如果上海有100条热闹的蓝村路，服务客群分散了，烟火气动态均衡了，矛盾可能就不会那么集中。”
现场专家对此深表认同，有人提出，可以效仿杭州开设夜市的做法，把拟开设的点位公示出来，让市民票选，最终决出最能代表广大利益的、合适的街区，发展夜间经济。
也有人提出，解决蓝村路的问题关键在于要通过自治订立规则。“居民投诉的不是所有店铺，而是散发异味或凌晨还在喧闹的店铺。商家开门做生意，也需要周边居民的支持，没有不配合改善的理由。而以往躲在后面的房东，如果能积极主动地站出来，承担矛盾协调和业态调整的义务，大家共同坐下来商讨一个可以接受的经营规则，其实矛盾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大。”
一个住在周边的爷叔还提供了一种可效法的正面案例。他认为，居民生活和商户生存完全可以找到平衡点。例如哈尔滨早市之所以能在每天早上4:30—8:30之间服务居民，也让广大商铺有利可赚，就在于整个市场的规则建立。“通过城管、交通等部门的协同管理，每天8:30之后商铺摊贩全部停止营业，一点不影响街区正常秩序。如果蓝村路也能达成共识，如夜里10时以后外摆位收摊、商户主动提醒客人规范文明用餐，大家并不是不可以接受。”
论坛在两个小时的热烈讨论中结束了。一次大讨论能产生怎样的社会效应，目前还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通过这次对话，商户、居民、执法者等不同的利益人群都有了更深层次的相互理解。不少居民主动表示，不会再抵制家门口的这些餐饮店。“只要大家能平心静气协商解决问题，我们愿意支持商户经营。”小龙虾店、烧烤店的老板也现场主动表示，会打开大门欢迎群众监督。
有专家建议，街区应在共治的同时强调共享，通过已成立的街居联盟，实施对商户的奖惩机制。占道经营的、经营产生污染的，通过公示、全民监督等方式予以惩戒；和谐经营的，予以相应奖励，共同打造一个新的生态平衡。
